第94章 应变
曹仁的信使如病毒般迅速扩散，最先接到消息的自然是满宠，当阳城距离最近，可偏偏在荆北三镇之中当阳城规模最小、兵力又最为薄弱，故而进攻、救援这些事与他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只要在曹仁失败之前守住当阳便是完成曹操赋予的任务。
徐晃和乐进就没有那么简单，他们需要考虑的就更多，不进攻坐视曹仁被围，战后必要遭到追究，可若要进攻，那该如何进攻，带多少兵马，走哪条路线，关羽对于后勤的骚扰又该如何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如果无法等到妥善解决，那可能不仅救不了曹仁，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最终两人选择了一个折中之法，徐晃之前便率军平定过中庐、临沮、宜城等地的敌人，便由他率军沿着远离汉水的荆山行进至当阳，乐进则固守襄阳，根据当阳局势的变化再做应对之策，同时也将这个方案命快马报送给曹操。
远在谯县的曹操心情甚是愉悦，原因无他，寿春捷报频频，曹操甚至指着黄盖等江东诸将的首级对麾下众将说：“黄盖者，吾心腹之患，今日起终得安寝，皆赖渊之功劳。”
随着荆州方向战报的送到，曹操的好心情也宣告结束。
“如此大胆的谋划定然不是出自刘玄德之手。”曹操对于刘备这位交手了十几年的对手还是十分了解的。
虽然荆南不属于曹操的势力范围，但对于刘备集团一些基本的情报还是有的，荀攸介绍道：“刘玄德占据荆南之后以琅琊人诸葛亮、颍川人徐庶为谋主，前者掌管政务，后者总管军务，两人俱是刘景升去世前投效刘玄德的，更兼又是好友，相互配合的效果不错。”
曹操感叹：“颍川果真多才俊，我多次下求贤令没想到还有人才流落在外，等此间事了，还是要再下求贤令。”
荀攸补充道：“徐庶此人少时曾为人复仇而杀人，后一直避难于荆州，故而与我们并没什么交集。”
曹操微微颔首，要击败对手首先要了解对手：“经历倒是与元让（夏侯惇）有些相似，也是胆气不俗之人，如此也说得通为何刘玄德会做这般安排。我欲亲自领军再下江陵，会一会老朋友，公达以为如何？”
荀攸拱手一礼，认真回复道：“淮南的战事还未了，我以为此时明公不宜妄动。”
曹操负手而立，自信说道：“文远在黎浆大破孙权，寿春已经失去唯一的支援，隽乂携带新打造的战船和攻城器械地道妙才大营，拿下淮南只是时间问题，无需担忧，还是多考虑荆州的情况吧。”
“主公，区区荆南一地能供养多少士卒，我以为刘备全军人数应在五万左右，并不值得您亲自领军，不如移驾许都，即可掌握淮南的情况，也可遥控荆州，一举两得。”说话的乃是之前力主攻打寿春的董昭，在一封封捷报的加持下，董昭的地位越来越高而当初与他争辩的刘晔已经在码头督造出首批战船。
董昭的地位正值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也是劝阻曹操亲征的最好时机，
贾诩立刻出声附和道：“我赞成公仁的意见。”
见手下三位重量级谋士都不赞成自己亲征，曹操也只好放弃。
董昭见曹操听取了自己的意见，继续说道：“请问主公，荆州尚有多少我们人马？”
荀攸替曹操说道：“江陵三万、当阳一万、襄阳三万、樊城两万，经历半年的战争，我军数量应当还剩八万之数。”
董昭轻捻胡子：“如今荆州最大的问题便是南北相距太远，导致江陵孤悬在外，而征南将军（曹仁）又被困在江陵，无法对荆北诸将进行有效指挥，才导致目前的局面，为避免被刘备军逐个击破，还请丞相派遣一位能节制诸将、执行丞相命令的大将，”
“公仁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曹操问道
“我推荐赵俨赵伯然。”董昭回答的极为干脆，显然是在提出建议之时便已物色好人选。
董昭的人品一直为人所诟病，不过对于军国大事他倒是忠心任事，此次推荐赵俨也是完全出于公心。
赵俨其人在三国演义并没什么戏份导致其知名度并不高，但在历史上他被称为颍川四大名士之一，除去基本的治民理政的能力之外，他调和将领矛盾的能力在曹操麾下众人之中尤为突出。
曹操兵出江陵之时，也命他监领七路兵马，故而对荆州也颇为熟悉。
如今荆州三将犹如一盘散沙，正需要一个能将所有力量整合在一起的将领。
曹操连连点头，对于董昭推荐的赵俨十分满意：“有伯然去荆州，我也放心。既然主将人选已定，那该如何应对江陵的局面。”
董昭对于荆州的情况并不熟悉，况且今日已经出过风头，自觉退后两步。
见董昭退后，曹操又将目光转移至荀攸的身上。
荀攸缓缓开口：“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丞相，江陵城是放弃还是继续坚守。”
曹操起身负手摇头：“文聘投降，安陆已失，江陵城已然突出于整条防线，也正是因此刘玄德没有了侧翼的威胁，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立寨拦截，于情于理我都将放弃江陵和当阳，将防线收缩至襄樊。
可江陵城池坚固，一旦被刘玄德夺取，背靠整个荆南，要想再次夺取，那必然特别困难。”
荀攸听明白了曹操的意思，“明公是想等淮南之战的结果是吗？”
虽说曹操对于夏侯渊在淮南的战况是持乐观的态度，但有赤壁的前车之鉴，没到最后一刻他依旧不敢冒险。
“没错，寿春之战应该在一两月内就能有结果，若是妙才能在淮南一举击溃周瑜、孙权，则孙权将在数年的时间内都无力再对淮南发动进攻，我可专心对付刘玄德，此时放弃江陵倒是显得有些可惜。”
荀攸拱手行礼，言辞恳切地说道：“明公，天下诸侯非刘备、孙权两家，荆南、江东不过是边郡之地，还有关中、西凉、川蜀尚未平定，只要我们占据这三个地方，则刘备、孙权不攻自溃。”
曹操闻言醒悟，苦笑摇头，他也发现自己对刘备、孙权的执念太深了，已达到一叶障目的程度。
许久未开口的贾诩此时上前一步，替曹操解围道：“公达所言乃是长远之计，但眼前的绊脚石还是需要尽快解决。”
“文和有何良策可以教我？”曹操见贾诩开口，心中又生出几分期待。
贾诩面色平静地说道：“刘备此举，意在让我们放弃高墙深沟的优势，转而在旷野之上与我军决战，按照常理来说，既然我们看穿了敌方的意图，那便不能让其目的轻易达成，
水因地而制流动，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们也不必拘泥于常理，荆州的实力并不弱，既然刘玄德和徐庶想打，那我们就和他们打。”
“我们又该如何打呢？”曹操问道
“一个字——缓。徐庶在荆州游学多年，终于遇到可以让其施展毕生所学的时机，此时的他一如当年为人复仇的他，正持刀立于门口，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消耗其耐心，可以命徐晃立寨于当阳的东侧，与他们面对面而立，每日骚扰令他们无法安心立寨。”
“然后呢？他们要是对江陵进行围攻又该如何？”董昭代替曹操问道。
“以曹子孝之能，再坚持两三个月总是没有问题的，届时寿春之战的结果已经出来，丞相自有决断。”贾诩的计策并不见得有多高明，但却是解决了曹操目前的最大的需求。
既对刘备的行动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回应与压迫，又为曹操接下的决定争取到时间，
“诸君还有什么看法吗？”曹操环视一圈问道。
见没人回应，便让赵俨带着命令即刻奔赴襄阳，同时曹操等人也移至许昌
不过令谯县的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南下的徐晃此刻已经与关羽发生了交战。
在张飞等人的行动被发现后，徐庶立刻改变计划，让关羽放弃攻打当阳，转而北上攻击南下之敌，为张飞等人争取时间，
意外的是徐晃因为惧怕来自汉水的攻击，选择了贴近山区的路线，致使两家迎面遇上，
两军一万对一万，关羽一千骑兵，九千步卒，徐晃则是三千骑兵，七千步卒。
双方的骑兵斥候率先混战在一起，双方你来我往，斥候的交战不像骑兵列阵对冲，依靠巨大的勇气和刻苦的训练，他们更偏重于小规模的战斗，或一对一，或二三战斗，更加考验马术，骑射和武艺，
泥浆四溅，不时有中箭落马、被长枪挑落下马之人，然后即便能侥幸落马不死，也会成为对方优先攻击的对象，被不知何处射来的箭矢，或斜侧刺出来的长矛所杀。
双方都企图消灭对方斥候，以此来屏蔽己方大军的情况，为接下的战斗争取优势。
“父亲，我军前方遭遇前方大量斥候！”关平从混战之中奔回报告，即刻又重新投入混战。
关羽曾在曹操军中效力过，对于他们的行军序列极为了解，曹军对于行军有着要求严格，部队行进前派出大量斥候探明前方情况，以辎重为先、步兵居中、骑兵最次，全军要保持肃静。
“汉升，你带五百骑兵迅速剿灭前方斥候，如此规模的斥候侦察，前方不是徐晃就是乐进。”关羽果断下令道。
黄忠没有太多的言语，领命果断出击，成建制的骑兵出现，让斥候的勇武无可用之敌，见敌军已至，徐晃的斥候纷纷向后退去，等待重新被编入阵中。
“周仓，带你的部曲，全力向前方冲去，只要敌人立足未稳或者正在变换阵型，给我不计后果的冲杀进去！”无论是徐晃还是乐进，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不可能会对于突发情况不做任何应对。
若是关羽此行碰到的是乐进，那周仓的突袭极有可能成功，可惜此次所遇将领乃是徐晃。
世人常说诸葛亮一生唯谨，其实徐晃的谨慎也丝毫不逊色，行军打仗都想要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伺机寻求胜利的机会，就连派出斥候的数量和探查的距离也远超其他将领。
故而等周仓赶到之时，徐晃部早已持刀架盾，弓弩准备就绪，列好的鱼鳞阵略有松散却又不乱，俨然一副等待迎敌的模样。
关平、黄忠两部骑兵略有接近，他们面临的则是万箭齐发，
周仓、关平，黄忠见先机已失，只能在周围徘徊。
“黄将军，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关平此刻无计可施，只好询问身边作战经验更为丰富的黄忠。
“等关将军的指令吧。”黄忠不是主帅，战机这种东西最难把握，只有等关羽来再做定夺。
两人谈话间，关羽已经率军赶到，人的影、树的皮，看着关字大旗，徐晃的军阵出现些许骚动，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见识过关羽如何在十倍于己的包围中斩将夺路而走的人。
这便是刚刚黄忠所说的战机，关羽这次没有下令，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冲向了位于侧面一片鱼鳞，黄忠和关平见状立即跟上。
所谓将乃兵之胆，在关羽的带领下，一千骑兵分成两部，位列左右两侧，像箭矢上的羽翼，划开了一片片鱼鳞，而原本阵容紧密的曹军阵容则在关羽的冲击下连连后退，大有冲击徐晃本阵的意思。
谨慎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褒义词，但在当下这种遭遇战中，谨慎反倒变成了反应迟钝，担心关羽还有后手埋伏的徐晃，迟迟都没有对关羽的攻击做出对应的反击，而是采取固守本阵的保守打法，直到被关羽打穿阵型，
这才反应过来，连连调兵遣将，命令本部三千骑兵尽数出发去拦截关羽。
关羽并没有被初期的胜利冲昏头脑，见到徐晃的骑兵来袭，当即下令举枪，徐晃的骑兵以为关羽又要故技重施，以长枪当投矛，纷纷调头避让。
关羽也趁机调头摆脱徐晃骑兵的追击，回到步兵大阵之后，徐晃不敢追击，双方初次交锋以徐晃的小败宣告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