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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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香侠52(下)

和尚在

这真是硬碰硬,实打实!毕竟重拳加身,正中要害,倪天行不堪重击,仰面倒地,双目紧闭,四肢抽搐,痛不可言。

易小翀嘴角渗出血丝,挣扎试图站起,然而徒劳无功。舒彤趋近道:“大少爷,伤得不轻吧?莫急,歇歇再说。”

易小翀有气无力道:“别管我!倪天行还有气儿,快、快杀了他!”

舒彤道:“大少爷,不忙、不忙,先顾自个儿身子要紧。”随手掏出一方绫绢帕子,擦拭主子嘴角血污……

蓦觉肩头一沉,听得背后言道:“倪天行,事到如今,还用那一套老掉牙的东西害人,不觉乏味儿吗?!”

不啻一声惊雷,那舒彤激凌凌一颤!

一惊之下,舒彤身子纹丝没动,脖子转轴一般来个狮子大回头,胖脸朝后,目露疑色。

——观之,拍膀客非是旁人,郦弱水是也!

郦弱水明眸幽深似海,不疾不徐道:“阁下想扳倒挡道之人,机会有的是,何必选定今日?何必乘人之危?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绢帕之上扑了何种迷香?如今阁下武功大成,独步天下,谁与争锋,想不到还用这种卑劣的阴招,如此行事岂不辜负了你的盖世神功?!”

舒彤沉稳如常,眼仁含笑道:“郦公子,你吃错药了吧?好好的人怎么说疯话?倪天行明明躺倒一旁,何故这般说话?真是驴唇不对马嘴!”

“呵呵,这出戏演得够瞧啦!你当我看不出来,这位自称倪天行的人是你的高徒仝万——充其量不过是你这位高明的猎手放出的一只鹰而已!”

郦弱水趋前,扯其面纱,露出真容——果然是“戳破天”仝万!遂问道:“这人是那个号称‘南剑’‘花剑’、人称‘百变虿王’的倪天行吗?”

舒彤打量一眼道:“我是给人家跑腿打杂的,光知道管事办差,江湖上的事,我咋会知道呢?郦公子这不是难为人吗?”

“真会装样!当真连你的爱徒也不认得了?!”

“哦,这个人不是倪天行,轿中那个人呢?”

“也不是!”

“何以见得?”

“倪天行乃当世枭雄、武道大家,非寻常武夫可比。一个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肉墩,丹田净是肥油,何能叫劲发力?如此酒囊饭袋冒充武道大家,太有违常道了!”至轿前,掀开轿帘,随即打里边出来一条人高马大的汉子。

嚯!果然是个猪头猪脸、浑身肥膘肉嘟噜噜乱颤的大胖子。那汉子睁开快要合缝的睡眼,毫无中气的尖利嗓音叫道:“俺乃‘南剑’倪天行!哪个不服?——招打!”抬手一拳砸来。

郦弱水纹丝没动,快手攥其手腕,略一叫劲。那汉子立马矬了大半截,“哎哟哟”直叫,豆大的汗粒直往下掉。

郦弱水厉声问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大胖子锅盖脸顿时撮成苦瓜脸,叫苦不迭道:“哎哟哟!好汉爷饶命!疼、疼,爷、太爷爷、祖爷爷,您手轻一点!俺叫金三胖子,是他(仝万)一伙花钱雇来的,叫俺冒充倪天行……”

众人登时明白。

郦弱水转身过来,似笑非笑道:“瞧见了吧?两个滥竽充数的都露原形了,你这位准‘南剑’‘花剑’、准‘百变虿王’就别装睡啦!戴一张人皮面具做人,岂不徒增负累?”

易小翀瞠目变色道:“老管家怎么可能是倪天行呢?!别胡闹了!”

“舒彤”从容道:“真会胡侃!我就一个别人呼来唤去的小人物,怎么能跟叱咤风云的杀人魔王挂上边儿呢?年轻人,何出如此戏言?郦公子太抬举我了吧?”

郦弱水冷笑道:“呵呵,在下没兴趣、没工夫跟仇人戏言!——阁下可认得此物?”怀中掏出三件玩具——那日疯牛滩暗洞偶得之泥泥狗、泥咕咕、泥猴猴。

“舒彤”接过端详,牵唇一笑道:“搞什么名堂?老夫偌大一把年纪,何拿蒙童玩物戏耍?”愤而弃之。

郦弱水不慌不忙弯腰捡起道:“大管家,看来你的魔症并未累及心智。实不相瞒,这三件玩偶是当年那个真舒彤给刚记事的小叛买的。我再问你,十多年前,你可曾杀死一个老实巴脚的庄稼汉,他的名字叫——舒彤?!”

一语石破惊天!闻者皆愣。

“切!这人疯了!说我杀过人,杀死了舒彤!我就是舒彤啊!这、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真的很好笑吗?看来倪香主入戏太深,忘性太大,真的把自个儿弄丢了!既是如此,要不要在下讲说一段‘和尚在,我到哪儿去了’的故事?”

“嘴长你身上,随你吧。”

郦弱水讲说一段有趣的笑话故事——

从前,有一位公差押解着一名犯人去京城。犯人是一名犯了戒规的和尚。路途很远,负责押解的公差生怕忘事,每天早晨醒来后,都要清点身边的几样东西。第一样是包袱,他跟和尚的盘缠、御寒衣物都在里面,当然不能丢;第二样是公文,只有将这份公文交到京师才算交差;第三样是押解的和尚;第四样是自己。公差每天早晨都要清点数遍,包袱还在,公文还在,和尚还在,我自己也还在,这才开始上路出发。

日复一日,偏僻的小路上经常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行走,很是寂寞,免不了闲聊几句。久而久之,彼此互相照应,关系越来越像朋友了。

有一天,风雨交加,饥寒交迫,两人赶了一天的路,投宿到一座破庙里。和尚对公差说,不远处有个集市,我去给你打点儿酒,今天好好放松一下。公差心思松懈,就给和尚打开了枷锁,放他去了。和尚打酒回来,还买了不少下酒菜。公差喝得酩酊大醉,酣酣沉沉地睡过去。

和尚一看,机会终于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刚刚买来的剃刀,嗖嗖嗖,就将公差的头剃个净光。然后,他将公差的衣服扒下来,自己换上,又将自己的僧袍裹在公差身上,连夜逃走了。

酒后之事,公差浑然不觉,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醒来后,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准备清点东西,继续赶路。一摸手边的包袱,包袱还在;再看公文,公文也在;找和尚,和尚找不着了。庙里找,庙外找,到处都找不到。公差就抓挠着头皮想:和尚哪儿去了呢?呃?发现头居然是光的!低头再一看,身上穿着僧袍,恍然大悟,原来和尚也在啊!

前面三样都在,第四样就该找自己了。公差又在庙里庙外四处找,怎么也找不着自己,心里就纳闷儿了:和尚还在,我到哪儿去了呢?

讲完故事,众皆忍俊不禁。

郦弱水接着道:“难得诸位有此雅兴,在下还想讲说一段‘舒彤在,我到哪儿去了’的故事,大家愿意听吗?”

“舒彤”胡子一撅道:“哼!嫩毛孩子,巧嘴白舌,哪个愿意听你胡诌!”

郦弱水浅笑道:“大管家,不,该叫你倪香主才对!游戏是演给别人看的;游戏之所以好玩,在于明知是假而又瞧不出假在何处。一旦叫人看穿、揭穿乃至戳穿,就不好玩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不散场的好戏!而今曲终人散,该收场啦!”

寥寥数语,显见戳及要害,“舒彤”眼中犀利光芒黯然淡去。

“弱水哥,讲啊!我最爱听故事啦。”易小叛催促道。

“这段故事发生在十几年前,那是小叛正黏人的时候。那天,真正的管家舒彤带着吚呀学语的小叛去赶太昊陵庙会。那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四邻八乡赶会看景者络绎不绝,街上人流如织,红男绿女,摩肩接踵,加之商铺摊贩引车卖浆者流吆五喝六,招揽生意,自是热闹非凡。小叛年幼,初涉闹市,瞧啥都新鲜,缠着大管家买了这三个小东西(泥泥狗、泥咕咕、泥猴猴)。

“下会的时候,大管家舒彤背着小叛一路上哼着童谣摇摇晃晃慢悠悠往回赶,小叛很快就趴在老仆人宽厚温和的肩膀上睡着了。

“然而老实巴脚、从没坑害过人的庄稼汉舒彤没想到背后有一双恶狼一般的眼睛盯上了他。这双眼睛非是旁人,就是你——倪天行!

“你悄然尾随其后,行至背处,使手段弄晕舒彤,撇下小叛,将其弄到疯牛滩暗洞里残忍杀害,趁热剥掉面皮,而后精心炮制一副面具。于是乎,你这位易家的死敌换上一副行头,摇身一变成了易家的功臣!为瞒天过海,你编造了一个游妓卖春‘奴家芳龄正十八’的谎言。这——就是现世之和尚与公差的故事。不同之处是你这位假和尚真公差是受益者,而非受害者。诸位品味品味,觉得这故事好笑吗?”

欲知指认是否属实,欲知“舒彤”何以自辩,且看下回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