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香侠37（下）
长戟弩
家丁回报：邻村和府托人提亲，媒人等着见面说事呢。易小翀一听半烦，没生好气道：“这是啥时候，哪有心思说这事！去，就说没空，打发她走。”
易小翞谏阻道：“哥，这是两码事。和府名门大户、官宦世家，和公子又是一表人材，倘若与和家结亲，两好搁一好，还能断了他/她（不言自明）的念想，一举三得，岂不是美哉——这事推不得。”
前厅。面见人称“巧嘴七嫂”的媒婆，易小翀并不着意，大包大揽，很顺当应下了。问及小姐意愿，易小翀一锤定音：“儿女亲事谨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今皆然。父母不在，长兄为大，此事由不得她。只是治丧期间不宜谈婚论嫁，过罢四七再传贴下聘吧。”那媒婆颇为满意，扭屁股走人。
谁知找小姐“商量”，易小叛一口把门顶死：不愿意！易小翀瞪眼问道：“和家家大业大，和公子才貌双全，哪点儿对不住你？你……究竟什么样的人家才肯嫁？”“这事我自个儿当家，谁也不用操心！”易小叛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却被拦在门口。
易小翞堵住门，阳腔怪调道：“你不急着嫁人，该不是心里有人了吧？我知道你心里想的谁。——告诉你吧，就是嫁个瞎子瘸子聋子叫花子也休想嫁给他！”
“你！你混蛋！”易小叛再没想到二哥如此强横，气极掌掴却被捉住了手。
易小翞绷脸道：“你是易家的千金大小姐，哥平时处处宠着你、让着你，唯独这件事不能依你——想嫁给他（弱水），没门！”
“你个二半吊子，你敢管我？！我就嫁给弱水哥，你能咋着？”那易小叛本来就不服这个哥，言语戗茬，愈发邪性起来。
“能咋着？只要你敢跟他乱来，别怪不念兄妹情分——立马请你滚走！”易小翞话中带钢，毫不让步。
“哼，谁清谁还不一定呢！我要是嫁给弱水哥，等弱水哥杀了倪天行、夺回麒麟刀，易家大院就是俺的！看面子叫你住，要是不知好歹立马撵滚蛋。这规矩可是爹定的，你敢不听？”“你……？”易小翞扬手想打，可手僵在半空却没落下来，觉得一股酸水儿直往上涌……
字字入耳，易小翀虽不作声，脑子里却开了锅。舒彤胳膊肘捣捣易小翀，呶呶嘴小声嘀咕道：“瞧见了吧？天知道灌了啥迷魂汤，（她）早变心了，没过门胳膊肘就往外拐……”
只觉一股无名之火“噌”从两肋蹿到脑门，易小翀近乎于吼道：“别光撵小翞，干脆连我也一块儿撵算了！省得俺哥俩碍手碍脚耽误恁的好事！”
“大哥，你咋跟二哥一样不讲道理？”易小叛甚感委屈道。“怎么？你眼里还有同胞兄妹，还有我这个哥啊？我不是你哥，我是易家的嫡子嫡孙！告诉你，弱水不姓易，跟易家没有一文钱关系。他就是杀了倪天行、夺回麒麟刀，易家的家业照样没他的份儿！——你跟他，没戏！”易小翀狠厉厉道。
余音未落，门外突然闯进一人，冒冒失失插嘴道：“什么戏呀？好看不好看？”真是赶早不如赶巧，抬眼看，竟是易弱水！
随后跟进一老一少——“寿侠”任逍遥，和那个被人冠以“鸳鸯七”“溜街太守”、自封“灵犀圣君”的小忐忑儿！——这两个人怎么踅摸到这儿来了？
二人生性放浪，破衣褴褛，不修边幅，一进朱门大户富丽堂皇的华厅，显得格外粗鄙猥琐，甚是不谐。
一见之下，易小翀、易小翞连连皱眉，并不礼让。舒彤似乎不愿冷场，老脸开花招呼道：“弱水公子回来啦！——二位侠士，里边请！”易弱水应着，蓦觉室内气氛异样，不明所以，一时愣住。
任逍遥乃武林尊长，小忐忑儿又是恩人，虽说心有嫌弃，却不便带在脸上。易小翀遂迎前见礼。任逍遥可没白活，豆眼一瞄，便察知微妙，涩涩一笑道：“俺碰巧遇见弱水，顺路讨口水喝，捎带开开眼，瞧瞧江北易家何等排场，不知大少爷……？”易小翀谦笑道:“前辈说笑了！易家殷实，不过小康而已，说不上排场。前辈愿看，但看无妨。”唤来米老头（易家账房先生）陪同游园、沐浴换衣（易小翀私下授意活动），吩咐热情待客，侍奉周全。任逍遥、小忐忑儿遂去。
没了外人，易小翀才道：“弱水兄弟，你拿贼也不言语一声，单枪匹马，多叫人担心哪！”易弱水解释道：“怪小弟鲁莽，叫大哥操心了！”遂将昨晚发生之事备细说明。易小叛咋舌道：“好悬哪！恁厉害的血骷髅哟！”舒彤、易小翀、易小翞不为所惊，却心生暗叹：这小子命真大！
贼去犹可复来，奈何？易小翀自有应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即日起，阖府青壮男丁排班值夜，加设暗哨。倪贼不来便罢，胆敢骚扰，叫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易弱水进言道：“小弟有一计，不必兴师动众、大动干戈，不费一兵一卒，只需守株待兔，只要倪贼再敢滋扰，管叫他上不够天，下不连地，死于冥空之中！”
语出惊人，众皆震撼。易小翀兴味陡生，催道：“是何妙策？说说看。”
易弱水介绍道：“小弟最近发明了一件暗器，名曰‘长戟连珠弩’！其原理与三国孔明之连珠弩略同，一旦触动机关，十二枝长戟瞬间打出。倘若倪贼胆敢翻墙入院，乘夜偷袭，不等落地，长戟即可将其钉于墙上！……”
“竟有这等神威无敌之利器！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快，拿出来看看。”
“样机现在匠艺坊（专门打造农具、家具乃至兵器的地方），大哥，有你看的时候。”易弱水怀中取出一张草图展于桌面道，“请看，此为小弟所绘之易家大院藏弩图，二十五套长戟连珠弩隐蔽的位置就在图中。利器杀人不分敌我，弩具夜间放白天收，任何人夜间不得靠近院墙，以免误杀误伤。”
猎奇心使然，众人不由趋前，以观高妙。易弱水似有心思，冲舒彤道：“大管家，您年老体迈、不懂武备，就别凑热闹了——请回房歇息吧。”——婉劝回避，以免跑风。
舒彤立马拉下脸来，瞪眼道：“怎么？嫌我老头子呆这儿碍眼啊？这儿又不是恁家！连大少爷、二少爷都不多嫌我你多嫌我——你算哪门子客？你无非是老爷收养的一个来历不明吃白食的浪荡哥儿，你有啥资格撵我走？”
连珠炮质责，恰似重棰击鼓，震得人耳朵眼里嗡嗡响。易弱水讪笑道：“大管家，不是撵你！你是外行，打打杀杀的事你插不上言。你年老多病，爱惜身子骨要紧……”
许是戳及短处，或是犯了忌讳，那舒彤犯起别来，胡子一撅，莫名其妙动怒道：“谁说我外行？谁说我年老多病、老不中用？我硬朗得很，一天能吃三碗白米饭，吃得饱、睡得香，耳不聋、眼不花，腿脚灵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别说我活着，就是死了，也要把俩眼珠抠出来搁这儿！我要亲眼看着，看哪个王八羔子敢打易家大院的主意！”话中有话，冲劲十足。
易小叛气盛，哪容一个下人对心爱的“弱水哥”卖横耍光棍，当即抢白道：“老管家，弱水哥无非劝你一句少管闲事，你怎么嘟噜个没完没了？说啥死呀活呀，扯远了吧？俩眼珠子搁这儿多瘆人啊！要是有个猫啊狗啊鸟啊蛇啊老鼠啊，闻到荤腥，还不叼了去，‘吧嗒’还不够一嘴呢……”
“哎哟哟，……”那舒彤似乎禁不住如此言语刺激，浑身乱颤，白眼一翻，“扑通”栽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魔症又犯了！
眼见此景，众皆慌神，又是急救，又是喊人，一通忙乱。
易小翀怨道：“小叛，你咋这样说话（不知轻重）呢？老管家是红管家，里里外外操持几十年，里打外开从没出过岔子。咱兄妹仨哪个不是老管家抱大的？咱爹在时尚且敬重有加，你不要太过分了！”
其实，易家厚待宽容舒彤还有一个原因。欲知其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