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存勖赶去宾州的当天晚上,就惨遭毒手,被康君利,李存信五牛分尸了。
他刚入宾州城,在见父王受阻时,就知道了自己是回不去了。值夜的军校全部都换防了,举手投足皆是听从李存信的号令。
所谓的出姓与否,父王之令,全都是康君利之流设计好的桥段。此等卑劣的演技,又岂能逃过他的法眼。可存孝刚正不阿,性如烈火,重情重义,势必会掉落康君利卑鄙设计好的陷阱,九死一生。眼下自己易容装扮成十三弟的样貌,下场也是可预见的。但愿安休休一行平安无事,十三弟可顺利脱险,解了沙陀至毒。
康君利,李存信初见假的存孝到来,吓得魂不附体,全身抖个不停,像是感染了疟疾,一个劲的打着摆子。
李存信狐疑的望着康君利,极大的讽刺沙陀至毒徒有虚名。这牧羊子活生生的在眼前,毫发无伤。倘若他杀念迭起,整个宾州城必是死伤无数,成为人间地狱。试问谁能阻挡得了。牧羊子生平最听两个人的话,一是父王李克用,二是三太保李存勖。
可父王正沉醉不起,万万指望不上了;三太保远在沁州,还巴不得牧羊子手撕活剥了他们。
李存勖寻思:这以假乱真,有时候比真的还具杀伤力。尤其对于心怀鬼胎又做了亏心事的康君利,李存信来说,如同拿捏住他们的命门,击中了他们的死穴。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此刻站在面前的牧羊子是自己易容变装而来的,真的牧羊子生死未卜。这俩个畜生机关算尽,倒还是棋差一着,断然想不明白异姓兄弟间,也有肝胆相照,愿意舍命相处的。
康君利心里直打鼓:这沙陀至毒经肌肤而浸入,虽毒效差了些,不及见血封喉来得迅速,必也是强于世间一般毒物。这牧羊子真神人也,竟能百毒不侵,安然无恙。
康君利灵机一动,定了定神,脸上堆满了笑容:“十三弟,一路辛劳,父王一时半会也未必会醒过来,我看还是早早歇息。天大的事情,明天当面讲清楚就好了。”
康君利计上心来,想是待存孝沉睡后,拥入刀斧手,乱刀砍杀。
李存信道:“十三弟既是来了宾州,必是要尝一尝这今年新酿的杏花醇。沁州之事,十三弟切莫记恨哥哥,父王之命,我们俩兄弟也是不得不从啊!如今十三弟,连夜奔袭而来,定是忠心不二。明日父王面前,误会自解。”
李存勖心想:这俩个一唱一和,倒是歹毒得很。康君利想是待我沉睡,再来谋害。李存信是畏于存孝武力,怕动起手来,死伤无数不说,还会惊动其他人,那就天大的祸事了。既来之,则安之。倒要看看他们玩些什么花样来。李存信一向多疑,倘若推辞,必是会引起他的猜疑来。
李存勖转念又一想:倘若真的动起手来,立马就露馅了。毕竟十三弟的一身武艺,太保们谁人不知。况且当下全部换防了他们的人,自己孤身一战也毫无胜算,怕是冲不出重围,已是命丧当场了。
于是,李存勖便如存孝附体般豪气干云:“拿酒来便是!”
当年父王收留康君利时,康家只剩此一脉了。时常会听母妃说起,康家原是沙陀望族,极擅长使毒,家族之间内斗不休,到后来日见颓废。
母妃是极力反对父王收康君利为义子的,她曾反复劝阻父王,擅长用毒迫害自己家人的望族,算什么望族,这样的家族势必难出胸怀天下的大才。父王一意孤行,还是力排众议收了康君利做了十二太保。如今母妃之言犹在耳边,留得此奸邪小人,终是酿下大祸。
思其当下,仍然五味杂陈。父王一生忠唐护唐,匡威天下,得周德威谋划,仰存孝勇武,合五百家将之力,诛巢贼,迎帝归,终创立这安定太平。倘若存孝身死,天下必将风云突起,安宁何在?况存孝旷世平乱之才,岂可丧命于小人之手。心中默默祈祷:父王母妃珍重!孩儿是以天下苍生为大孝而折身损命,死得其所。
李存勖又细思:只要能够替存孝留下活下去的希望,他宁愿死去的是自己。换而言之,就算十三弟为自己搭上性命,也同样会毫不犹豫,纵然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假的存孝已死,真的存孝才是最安全的。他没有告诉安休休六兄弟的实情,因为他知道孙谷主会告诉安休休他们,沙陀至毒可解也是要历蚀骨褪皮巨痛,容貌尽毁,必然要重塑容貌。这样给了十三弟选择变脸的机会,以十三弟的秉性,一定会记下来自己的这张脸。
李存勖终究还是失约了。
三天之约的回信已经成空。未及三天,勇南公惨遭横祸的消息,早已经被各路细作,探子传给了各自效忠的主子和组织。藏都藏不住。各方诸侯势力都在盘算,估摸着局势的变化,纷纷静观其变,又都在悄悄的布防,集结兵力。
康君利,李存信谋害了牧羊子后,连夜仓惶出逃,快马奔袭。准备渡过黄河对岸,投奔朱温帐下。
牧羊子已死,天下必将大乱,晋王阵营断然是留不得了,舍弃掉这太保名头换一生荣光,何乐而不为。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既是杀了牧羊子,不如与晋王阵营彻底摊牌。朱温与父王李克用,牧羊子积怨甚深,势如水火。一来可以找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二来除去了牧羊子,朱温必是把他们奉为座上宾。最重要的是,他们与朱温是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康君利,李存信一路狂奔,未敢停留。晋王酒醒,便是他们大祸临至。五百家将,太保们齐齐追至,必死无葬身之地。
眼见到了黄河边,却见不到可渡之船。咆哮如雷的黄河翻滚着浪花,如战鼓雷鸣,又似千军万马奔腾。
李存信勒住缰绳,道:“十二弟,趁追兵未及,我们抓紧时间做些准备,势必将会有一场恶战。事已如此,必是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侥幸。”说完下马整理了装备,把试着飞刀。
突然扬手一抖,嗖的一声,斜刺里飞出一刀,直直地插入了马的要害咽喉。那匹战马来不及嘶鸣,血汩汩地向外奔涌,片刻之间,轰然倒地。四只马蹄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康君利见状,已知其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坐驾,迅而跳下马背。抽出刀来,对着马后腿狠心劈了下去,刀光闪过,一条马腿完全被斩了下来,狂血如注,本就疲惫不堪的马儿,没过多久便奄奄一息,只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俩人相互对望了一眼,便又折回了树林深处去了。
丛林便于隐蔽和伏击。李存信,康君利折回来并不是逞一时之勇,而是最好的谋划。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倘若滞留在开阔地的黄河边,只消一队弓弩手在前,俩兄弟便无处可逃,必是被射个透亮,万无生还的机会。更别说庞大的追击队伍了。他们知道,父王李克用那么疼爱牧羊子,断然不会轻饶他们。必是兴精兵强将拿他们回去开膛破肚或是凌迟处死。在丛林深处,虽未可全身而退,但未必不是个好的选择。俩兄弟毕竟在军中多年,深谙设伏,声东击西之道。只要拼得一丝机会,必是可以逃出生天。一旦渡船入河,后面纵有千军万马来追击,又有何惧?渡过黄河,又是一片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