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39.管水母
弗瑞站起来，他的头上只被擦破了一点皮，他缓缓地，冷冷地转过头。
那是查理，他正拿着一个断了的板凳，大口大口地喘息，这是他从出生起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剧痛，脑袋里疼得就像是被灌进了水银，几乎令他不能思考；脸上像是被削皮刀刮了一层，火辣而冰凉的痛感袭来，眼睛前的画面被血液染成红色。
“又是，又是你，呵呵呵……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意外，你以为你能这么跟我作对？”弗瑞笑着道。
“你一直在毁了我……以前的我竟然那么天真，觉得你是我的孩子……不不不，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连露易丝都抛弃了我！”
弗瑞站起来愤怒地一脚踹翻查理，接着不断踢在他身上，坚硬的皮鞋一次一次砸在查理的肋骨上、小腿上、头上，他只能蜷缩成一团，两只手护住脑袋，像一只犰狳。
查理只能勉强抵抗着，他本来应该跑的，他留下来并没什么用，但他总得保护妈妈，他是这样想的。
可他能做的了什么……查理想，蠢，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犯傻，他明明应该出去找警察的，他又不是李先生，没有那样的力量，他什么都做不了……都做不了……
他刚才还在兴奋于改变呢，但他又能改变的了什么？他连自己和母亲都保护不了……不，他连父亲都没能保护，他早就失去了那个人，自己怎么现在才意识到……
皮鞋又一次重重踢了过来，狠狠砸在了查理的太阳穴上。
一股血液在头颅内涌出，查理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
眼前是黑色的。
五彩斑斓的黑色。
查理想，他似乎昏了过去。
但他竟然还能保持思考？
在这样的黑暗中查理的思维反而格外灵活，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父亲是怎么变得这么强壮的？
父亲是残疾人，而且被在毒品中沉沦了两年，他不可能有这样的身体，不对，哪怕是正常人也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被菜刀捅了还能面不改色……那么，难道说……
巫师，父亲是巫师。
查理想，他曾见过这种超能力者的强大，尽管只有一眼。与李先生对峙的那个巫师就能在一瞬间让一段码头崩塌。
可是……父亲不是巫师，至少曾经不是，那么难道说，这种力量是可以后天获取的？
父亲为什么会成为巫师？是谁给的力量？
为什么他是在今天闯进来？而不是昨天？不是前天？距离他离开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啊，为什么直到今天他才回来？
突然间，查理想起了同样是今天，李先生对他说的。
“今天是周日，晚上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待在家里关上窗户，早点睡觉，最好连梦都别做。”
这番话有什么深意吗？周日……这是神明的安息日，是圣日，查理还记得母亲翻看圣经的样子，尽管这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但他还记得那句话。
And God blessed the seventh day，and sanctified it: because that in it he had rested from all his work which God created and made.
神明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那么……他总有闲暇注视众生了吧？
难道今天，便是祈求力量，并能得到回应的日子？
查理猜测着。
这时，查理的意识已经逐渐回归了身体，眼睛所看看的景象被传送了过来，父亲正压在母亲身上，可自己的身体仍然瘫软，就像一摊坏了的机器，无法移动，没有感知。
这画面并不明亮，是笼罩在黑色中的，仿佛与查理隔着一面黑色的玻璃，他在这玻璃内，任凭他如何呼喊，声音都达不到那头。
查理感到了痛苦，以及无助。他不明白……明明自己的命运即将被改变，只要努力就能让生活出现涟漪，但那上流的水源却被人为地掐断，而掐断这水源的却竟是他曾经的家人。
他早已接受了家庭将支离破碎的命运，他尝试过修补，他曾经卖力地赚钱，他是整个车站最好的报童，每天的收入是其它人的两倍，可父亲仍不满意，他仍咆哮着说我们在抛弃他。
这不是我，这也不是妈妈的错，父亲已经变成一个泥潭了，他已经沉沦，他还要拖着我们和他一同沉沦。
曾经查理认为他毕竟还是自己的父亲，他曾认为即使他们做的再过分也不过是抛弃他，离开他。
但是，但是父亲追了上来，他在夺走查理珍视的人，夺走查理珍视的生活，夺走查理的未来。
是的，过去已经消散了，他必须做出改变。
现在的父亲是……他的敌人。
他要杀了他。
他要获得力量。
求求您……查理想，无论是谁，尊贵的、尊崇的、至高无上的主。
伟大的主。
永恒的主。
求求您，求求您。
求求您赐予我力量。
赐予我弑父的力量。
无论这力量强大或弱小，无论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求求您。
我要改变现状，我要保护我的家人。
我要改变我的生活，我不要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求求……您……
一缕星光从窗外照入，那颗星星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仿佛一座远处的灯塔。
这星光穿透高楼大厦，穿过破烂的平民窟，穿过查理的颅骨。
眼前的黑暗扭曲起来，仿佛一团不定型的生物。
而在这黑暗中，探出了一张脸。
那张面容无喜无悲，那是一个完美的男性的脸庞，脸上没有毛发，嘴里没有牙齿，眼睛纯黑。
在这张面容出现的一瞬间，整个黑暗之海都沸腾了起来，仿佛在一瞬间被煮开。
但查理看到他没有恐惧，这个不属于他的意识出现在他的意识海中似乎并不突兀，反而……反而仿佛是看到了一面镜子，对方比自己更像自己。
“查理.汉克。”
人脸说。
“从今往后，你将抛弃一切世俗的伦理。”
“你将追随温和与自然的野兽之柱。”
“你是，【管水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