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记忆的真实轨迹
教室落在了赛场里。
打瞌睡的人,还在打瞌睡。是啊,他没有认真听课,但老师讲的内容,他已经掌握。他这种人,看看课本,就能考高分。这个人,名为罗如斌。
我曾遗忘他给我带来的困惑,我也忘了他曾给过我的帮助。他去操场的次数太多了,而商店就在操场旁边。我让他帮我买东西,他买了东西总是很快就会回来。
很少抬头的人,还在低着头。她很少抬头,而非从不抬头。当老师讲到她听不懂的内容的时候,她还是会抬头的。不仅抬头,而且认真听课。这个人,名为李开颜。
她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上厕所,一起在学校花坛里找四叶草,一起在学校后面的草地里摘野草莓。我遗忘困惑,也遗忘快乐,这种“病”的名字当然不会是“幸福”,也不可能是“新生”。
摔断手臂的人,还没有恢复。她不写作业,不代表她把作业丢到一边从来不看。她曾思考过解题步骤,也曾仔细看过参考答案。她写作业用的不是笔和纸,而是眼睛和心。这个人,名为杜园。
她也是我的朋友。当年坐在我旁边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但我却把他们视为困扰、视为敌人、视为我痛苦的源泉和起因,多么荒谬!
“病”的名字大约是“迟来的新生”,或是,“蜕变中的茧”。
以前,我分明看到了罗如斌在自学、李开颜在听课、杜园在盯着题目沉思,但我却选择视而不见。
现在,比赛已经结束,我输了,却还拿着弓,我想违反比赛规则?
多赢一场,多得到三十七分。很多吗?只是几十分而已。我离满分还差三百多分,我要是能把这些分数都拿到,还怕考不上水木大学吗?
记忆回溯呈现真实轨迹之力,这可是一种对提高学习成绩很有帮助的力!
慕正光意识到他可以走了:新的存在力替换了旧的存在力,她的渐近线改变了。换句话来说,她没事了。但我为什么不想走呢?
我想知道为什么她的渐近线会发生变化、她的渐近线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的渐近率和域半径是否发生了变化以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可以用存在力探寻。但这种探寻,无异于偷窥。我不应该窥探起始和过程,但她主动展现出来的结果,我可以看一看。例如,她手中的是铁弓而非石弓?
还有此时的场景,那些小学生,坐在座位上的、站起来的,正在写作业的、正在抄作业的……我的对手年幼时的模样,也在他们之中。
存在吸收,目中光。把我眼中的光挪到心里。多记住、多知道一些东西,有助于构造渐近线和渐近线实体。
林羽程扔掉铁弓,召出银钥匙。
倒数第一名,名为魏长源。他在教室里有一个专属的位置:讲台右边,与扫帚相邻。他没有一张和大家一样的桌子,也没有同桌,但他身边不缺人,大家时常捉弄他。
他的衣服有时很干净,有时很脏,干净和脏的中间态,在他身上很少见。他的家人肯定没少为他操心,但也无法照顾得面面俱到。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假如他不是刚出生时脑袋就不正常,而是因为发高烧或是其他原因导致的不正常,渐近线应该能修复他的神经和智力吧?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渐近线和渐近率。
倒数第二名,名为朱鑫磊。他的衣服总是带着灰尘、带着补丁,不仅破旧,而且还有点小。由此不难推断出,他的家庭条件不太好。
他每天骑着一辆很大很破的黑色自行车来上学,若是在冬天,他骑车上学时,天还没亮。路边没有灯,他把手电筒放在车前面的框子里,颠颠簸簸地来到学校。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他的家人肯定也想过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但现实是,连转学都做不到。他的渐近线和渐近率,又会如何?
比赛结束后,两位参赛者都留在赛场里,迟迟没走。
林羽程悄悄地打量着那个男生,有些事她想明白了,也有些事她还没想明白:他那神秘莫测的能力,能让渐近线无效、能让人看到早已忘记的往事。我的渐近线、渐近率改变,都是因为他。
记忆回溯呈现真实轨迹之力和事物源我力的效果转移之力各有长处,暂且不论,但我的渐近率增加了、域半径减少了,我不再是一阶渐近率为197天的中古者,我的渐近率变成了205天。
算了,也许渐近率为205天的我才是沿着真实轨迹前行的我。损失一点点域半径,找回真实的、原来的我,也不算吃亏。我更喜欢真实的我,而不是逃避问题的我。
我还找到了许多朋友、许多问题的答案,以往我认为的难以解决的问题,现在都已有了答案。那些让人日思夜想的放不下的“大事”,如今看来其实也都不值一提。
林羽程朝那个男生喊道:“喂,你还不走吗?”
“马上就走。”慕正光转身,踏上阶梯。对方已经提醒他了,他不能再停留了。
“不用那么着急,我们的比赛就是这一轮的最后一场比赛。你也是中古者对吧?连胜十九场,肯定不会是近古者。”
“我是中古者。”
“在赛场上相遇就是有缘,我们加个好友吧。”
“不用了。”慕正光立即拒绝,加一个陌生的女生为好友,这件事没什么意义,没必要做。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能制造这样的场景吗?”
“好奇。”
“那就加个好友。”
慕正光犹豫了一瞬,应道:“好。”
林羽程说了十个数字,等待,收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那人名为“宙宇恒光”,同意申请。之后,她用左手食指在自己的脑袋上点了两下:“宇光,我的力量源于这里,以前没有,但是刚才突然有了。”
“你看到的,是思念。”慕正光在想“以前没有,但是刚才突然有了”的东西是什么。是思念吗?不像。“以前没有思念”,这是讲不通的。
“哦,这么多年没见,我确实该思念他们了。再不思念,就要彻底忘记了。”林羽程回味着不久之前体会到的思念,叹了口气:如果我今天没有在赛场上遇到他,我是不是要永远忘记那些值得思念的人和事了?
“常常思念,也会忘记。”慕正光猜测那人的渐近线发生改变与记忆有关,她的渐近线或许也和记忆有关。
“是啊,也会,除非有一条很特殊的渐近线,能准确地制造出往事的画面,就像我这样。不然谁还记得清上小学时发生的事。”
“这些画面是你记忆中的画面吗?”
“不是。我记性不好,记不住这么多细节。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有机会的话,我也会思念你。”
“好的,谢谢。”
“不用谢,要谢也是我谢你。有缘再见。”
“再见。”
离开赛场后,慕正光给萦同学发了条消息,“我赢了,半小时后在餐厅见面”。
在这条消息上方,是“我赢了”“恭喜,十九连胜了”。
路上,慕正光也收到了“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