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妙手空空
所谓滑竿，其实便是简易版的轿子，或者说担架。
左右两根竹竿，中间设竹木椅子，如此便是滑竿，和抬轿与抬担架一样由两人或四人抬着前行。
方梁此时便是如此，四小厮抬着滑竿，左右王虎王豹，再外八大青壮帮众，在普通小民看来可谓是排场十足，见之皆是退避三舍。
一路大张旗鼓直朝青蛟堂在县城内的总堂而去，沿途前半程无甚好说，至中途路经青龙大街，这才有了几分变化。
不同于寻常街道的青石铺就，这青龙大街所用之石皆采自县郊龙首山。
罗山县自古便有蛟龙坠落之传说，这龙首山便是传说中的坠龙之首，其山石皆呈一种特有的赤红之色，言传若用其铸房而居便有龙气滋养，日久可延年益寿。
此虽尽是传言，但也因此让县内无数富户对这龙首山之石趋之若鹜。
县中乡民无力以此石建房，便多喜于这青龙大街，贩夫走卒吹拉弹唱皆往此来，五花八门若要打响名气也首选此地，遂这青龙大街成了本县最为热闹之处。
“话说那前朝年间……”
“铁口神算……”
“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
青龙街之上，各种吆喝声不断，更不缺的便是五花八门各路江湖艺人。
这里是评门团柴的说评书，那里是团门团春的说相声，往前是彩门彩立子变戏法，往后又是皮门挑将汉的卖艺打拳，一时间好不热闹，连方梁都看花了眼。
前身是书呆子，他又是个外来户，哪里见过这般热闹又有意思的景象。
见他看的津津有味，四个抬滑竿的小厮皆是非常识趣的降低了速度。
这速度一慢下来，旁边便伸出一杆白帆，帆布上书‘哑相’二字。
白帆停顿片刻，又转了个向，底面的字迹也露了出来，上书‘奉送手相’四字。
顺杆看去，却是一道人盘坐在地，手持竹竿长帆拦路，座前地面又摆一卷白布，上书：
“坐地不语，我非哑人，先写后问，概不哄人。
父母双全，兄弟几位，妻宫有无，有子无子，子宫几位。”
“哦？倒是有些意思。”
方梁本是不愿搭理，但习惯性的以诸天星宿榜查探后却改了主意。
这道人竟是个有特质之人。
【窃贼】：窃之道，功在手，榜上登名之窃贼可施神通妙手空空，限每日不可过三。
再将注意力集中于妙手空空四字，古卷上又有一行字迹浮现。
【神通-妙手空空】：空空妙手，窃人财货，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然其非百试百灵，概率视榜上众窃贼之境界与物主之境界而定。
“偷窃？看样子还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窃？”
看到这妙手空空的效果，方梁当即便被提起了一百八十分的兴趣。
神通，听这二字都感觉不简单了。
能当得上神通二字的，哪怕放在神话传说之中也当是了不得的技能。
何况这竟然还是能无声无息窃取他人财物的神通。
偷窃固然不道德，可不劳而获的念想谁又真就没有呢？
话归正题。
那道人见方梁看来，也立刻掏出一叠长约三寸、一寸来宽的小纸条，将纸条亮给方梁看了看，示意其上空白一片，随后又遮挡着纸条，在其上写了几个字。
写完，道人又指了指地上白布的‘父母双全’。
“不全。”
方梁哂笑，却还是回应。
那道人点头，随后便将刚刚写的那纸条亮了出来，其上赫然便是‘父母不全’四字。
“好！”
周围路过的围观群众见此一幕，或察言观色或听人讲解，得知纸上含义后尽皆鼓掌叫好。
紧接着道人又接连问了‘妻宫几位，兄弟几位、子宫几位’，先是预先写在纸上，随后才让方梁作答，所写之答案竟然无一不准，引得满堂喝彩。
“道长神算，令人钦佩，敢问可能算其他的？”
方梁当即也作出一副钦佩的样子。
“方少爷……”
王虎见此，欲言又止。
他也是老江湖，如何能不知这些金门老合的小把戏。
这在金门里称之为哑金，装哑又言非哑，为的便是使那‘拴马桩儿’，也就是吸引住他人的注意力与好奇心，引人驻足。
其次这实则也是筛选目标的小把戏，直接筛掉那些大字不识的，余下自然是识字之人，这年头能识字便意味着家境必然不会太差。
至于这算命的把戏就更简单了，那一叠纸条其实仅有最上层一张是真正未进行书写的。
其余的都已经预先写好了父母双全、不全等种种答案，临了时用极快的手法切换便能契合受算者所答。
别看这说来简单，这行门槛其实还真不低，首先你得会‘戮朵儿’，也就是写字，其次还得练就一双巧手，更要会‘把点儿’，找准目标。
寻常百姓里识字的不多，因此这戮朵儿便已经是个稀奇事，兼之先演一手百算百灵的戏码，最后说出来的卦象自然无人不信。
再者他们不安座子，也就是不固定在一处地方，都是流窜作案，所以也不怕被揭穿。
王虎欲出言，自然是担心方梁遭了唬骗。
不过再细想，这方少爷先前的表现可谓是才智不凡，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上当，自己这担忧怕也是多此一举，索性也就暂且按捺下来，真有问题事后再提醒也不迟。
“自然是可算的。”
那哑金道人‘拴马’的戏已经演完，自然不再装什么哑巴，闻言立刻点头，抚须颌首的模样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我得先考考道长，可能算我是干什么的？”
方梁笑问。
“此事不难。”
哑金道人依旧抚须点头，却没继续开口的意思。
方梁顿时会意:“卦金几何？”
哑金道人没说话，只是摊开一只手掌。
“五十文？倒是不贵。”
方梁直接扔过去五十文铜钱。
这个价格实则已经不低。
五十文钱，按照杞国鼎盛时期的记载约莫能购得一斗米，哪怕现如今时值乱世物价疯涨，一斗米、约莫十多斤的米粮也才不过一百五十文左右。
一家几口经年累月的耕种也就一二十两银子，在这年月连温饱都困难，能舍得拿出这五十文算命的还真不多，要么是富户，要么是真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需要求神问佛。
不过这对方梁而言倒不算太多，周奎别的没留下，银钱还是留下不少的，毕竟好歹是个小型漕帮的帮主，总能捞到点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