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宣彦:电影即哲学(最后的讲义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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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未来,我必须活下去

我现在拿着话筒跟大家讲话,又让我想起一个人。他就是被称为“世界的黑泽明”的黑泽明(14)导演。黑泽导演一拿起话筒,话筒一定会出故障发不出声音。

黑泽先生的拍摄现场,有时候会集结两三万人,而他的导演部门只有7名左右的工作人员。有时候拍摄外景,演员距离黑泽导演有一两公里远,但是黑泽还是叮嘱助理导演们:

“听好了,如果你只用话筒跟演员讲,你只能把你要讲的信息传达给演员,而无法把心意传达给他们。如果你不把心意传达给演员们,他们就演不好戏,我们就拍不出充满心意的电影。想要传达我们的心意,我们就只能跑遍整个片场,找到每一个你要说话的人,用肉体发出的声音来传达信息。”

这就是黑泽电影的哲理。

我跟黑泽先生开始打交道的时候,他已经80岁高龄了。他自己肯定是没法跑两千米去给别人说戏了,所以现场总是为他备有一支话筒。但他嫌弃地拿起话筒开始讲话的时候,话筒就不出声了。制片都觉得是话筒坏了,但是制片一试,话筒又能出声了。

每次黑泽先生一要说话,话筒就不出声。

我想,看来话筒也有自己的心意。

我可是亲眼看到了,只要不喜欢话筒的人拿上话筒,它就不出声了。

看来无论什么东西,都有自己的心意啊。

我的最后一课就是这样,什么关于电影的话题都说一点。

虽然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今天可能真的就是我的“最后一课”了。大家看我今天走上这个讲台都得拄根拐杖,忽然发生什么也不奇怪。

但是,我是不能死的。

要是我不能亲眼见证大家对未来的电影做出的贡献,我死都死不干脆。

实际上我根本不觉得今天会是最后一课,那我为什么要上这节课呢?是因为我必须为了未来活下去,我必须告诉大家那些过去的事。

那我们可以开始上课了。

最后同时连接着最初。

这将会是我最初,也是我最后一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