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崔胤的第三次罢相
回到行宫后,李亿和几位亲王、朝臣在天子御所外会面,而后就把神策军的符节交给了覃王和延王。
原来神策军的最高指挥官,是神策军左右中尉,都由宦官任职。覃王和延王相当于各接管了左右中尉。
考虑到皇帝身边需要一个足够强干的领军将领,所以一道而来的河东监军宦官张承业,会和二位亲王一同掌管神策军。三人在军中的地位平级。
覃王延王在之前就掌管过朝廷禁军,但是带兵带得不是很好。张承业在河东李克用身边历练二年,而且他本身能力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对朝廷的忠诚度很高。
神策军已经收归天子所有,由宦官统领的制度已经被根本废除。大概张承业会成为最后一个,以宦官身份担任的神策军将领。
天子李晔、朝廷、还有李亿会对张承业如此放心,原因很简单。张承业是一个绝对忠心、且有能力的宦官。
中晚唐出了那么多大奸大恶的宦官,像什么鱼朝恩、王守澄、仇士良、田令孜,个个都恶名远传。难道这个群体中,一个好人都没有吗?
当然是有的,张承业就是其中代表。此次河东军能尽早前来,全赖张承业在其中疏通,否则李克用一定不会这么积极勤王。
其在各个方面的为人也无可挑剔,有着不仗权势、廉洁奉公、秉公执法、勤于政务等诸多美闻流传。
真可惜这种人才实在太少,而且还特别容易被排挤出朝廷。当年首席宦官刘季述看他不爽,暗施阴招,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到外地。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这次拨乱反正,必须给朝廷的忠良之士一个名分了。
……
张承业老泪交加地从天子居所走出。
阔别朝廷和天子二载有余,对于这个把宫里看视为家庭、把天子视为君父的宦官,看到暂代行宫破落、天子病容憔悴,如何抑制得住情绪呢?
其实张承业看起来雄壮有力,说话声音浑厚,步履生风,一点也不像人们对宦官的刻板印象。
“张监门不必如此伤感。现在圣上已能自行决断,不会再让监门外放各地了。”李亿安慰他道。
张承业现在的官职是左监门将军,从三品。监门将军之位,论品佚不是特别高,但是却多是宗亲任此职,皇家相当于把他看作是自己人了。
“老奴不是为自己伤感,是在伤感国事衰微,铜驼泣泪…”
“韩建已经伏诛,朝廷和大家如今都还安好。现在是我等共谋兴复大业之时。说起来,殿前军诸多事务,我还想请教监门呢。”
让张承业明白自己对朝廷的价值,就是对他最大的认可。
“想我等掌管殿后军时,军力、供给都远甚十一郎,可十一郎竟以微薄之物力,治能战之师。十一郎典军真是天赋异禀,把我等几个老家伙都比下去了。就这还要请教他人吗?”延王笑道。
“十一郎莫怪当日,叔父不留情面。一是不知君心如何,二来鹰犬在旁不方便言说。”覃王李嗣周道。
“叔父不觉得我冒昧就好。至于功绩,多是假借沙陀军之手,非朝廷全功。后面如何归师长安,需要共助力。张监门通晓沙陀治军之法,一定能为我弥补缺漏。”李亿谦虚道。
众人有说有笑,独独宰相崔胤看起来闷闷不乐。
“韩建已死,镇国军归朝廷管控,崔相为何郁郁寡欢?”有人注意到了,问道。
“晋王和沙陀人视我如眼中钉。现在沙陀军犹驻华州,威逼朝廷,看来我马上又是罢相在及了。”
崔胤是个精明的政客,政客的政治呼吸都十分敏锐。在昭宗即位初年的南衙北司之争、韩建乱朝时,崔胤已经两次罢相。
现在李克用救朝廷于大难,在朝中话语权是说一不二,不可能让自己舒服地继续坐在相位上了。
对于崔胤这么自觉,李亿在心中是觉得非常满意。
崔胤这么看好大唐忠臣朱温,一心想让朱温来朝。李亿是真的害怕哪一天引狼入室,朱温真的被召到了朝廷里,那众人相当于死期将至了。
所以说,崔胤虽然忠于李唐,但此人好谋无断,眼光太差,绝对不能再把他放在宰相位置上了。
李亿一招一石二鸟,为的就是让沙陀人退军,然后再让崔胤赋闲。
当然,对于在华州尽心尽力的宰相,李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表示尊敬:
“崔相言过了。我看沙陀大军立足不稳,不日即将退去。晋王又同是忠贞之臣,安会加害?纵有不测,朝廷也一定铭记崔相昔日文功,厚锱颐养。何劳挂念?”
这段话只有最后一句是李亿的真心所想。朝廷花钱把崔胤养着,下半辈子好好领退休金就完了,别再在朝廷里面整东整西了。
崔胤当然还不知道李亿就是幕后主谋,还以为李亿没有看透朝廷政局的浑水。
“翼王生来就是亲王,不能明白江湖风波之恶。李克用没有容人之气量,一定会打击报复,上书要我性命。恐怕我留在朝廷,难保首领。不如我今日就辞官归隐,也乐得悠闲。”
对此,李亿还是觉得崔胤活该。除了崔胤,天下就没有一个人会觉得朱温比李克用忠义,偏偏崔胤是这么想和做的,一直要朝廷打击李克用。
等到崔胤发现朱温的野心,再以死相拼,恐怕朝廷上下从大臣到亲王都没一个活口了…
“那我等也不强留了。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崔相寄情与山水,归隐于田陌,无世俗纷争,可相当值得羡慕…”李亿带头说道。
几位亲王也纷纷附和。
“就是不知崔相走后,谁能为继任者?”李亿询问道。
“我不欲再培养什么朝中势力,对近来朝廷现况也不太知晓。听说翼王自有识人之明,请翼王提出于众人议论吧。”崔胤摇手表示推辞。
“老奴有一人选,非是出自私心,想来一定能胜任相位。”张承业在一旁,突然说道。
“是何人?”
“前翰林学士,现随我自河东回朝,韩偓韩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