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性创新时代

个人计算机（PC）的出现及计算价格的大幅下跌，促使许多行业采用新的信息技术。在众多公司中，这些技术使小公司能够在一个公平的环境中参与竞争，甚至取代不那么灵活的老牌大公司。1995年，《公司》（Inc.）杂志欣喜地指出：

信息技术能让大卫看起来像巨人歌利亚吗？[2]根据我们采访过的首席执行官和公司总裁们的说法，答案是肯定的。在当今这个由网络数据库、电子邮件、光盘只读器和电话会议组成的世界中，成功的决定因素不是规模，而是技术实力。即使只有15～20人的公司也可以做到在员工不离开办公室的情况下，收集世界各地的市场数据、建立远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通过万维网在任何地方做广告，或者举行国际销售会议。

由于信息技术如此实惠，小公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与大公司竞争。10年前，购买一个高性能的计算机系统可能会让一家小公司损失半年的收入。

起初，许多新技术只是运行在昂贵的大型计算机或小型计算机上的廉价技术版本。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基本的会计和薪资核算软件一直在大型计算机上运行。如今，花费几百美元就可以在台式计算机上运行这些软件。报税软件也是如此。20世纪70年代，一些公司在专用的小型计算机上提供文字处理系统。类似的软件很快就可以在个人计算机上使用。

大量的专业应用软件被移植到个人计算机上，使应用变得更加实惠。例如，Primavera（中文译名为“金铃木”）系统公司在1983年推出了一个基于个人计算机的项目管理系统，它由一个小型计算机软件移植而来。该系统使管理人员能够规划、实施和跟踪建筑以及其他领域复杂项目的详细计划。这些系统以前对许多公司来说过于昂贵，不过现在，大量的小型和大型总承包商都开始使用基于个人计算机的项目管理系统。

许多应用软件很快就超越了在大型计算机或小型计算机上使用时所具备的功能。它们变得具有交互性，融入图形用户界面，从而使人们更容易学习使用这些系统，还增加了新的重要功能。虽然从1969年开始，人们可以在大型计算机上批量处理电子表格上的计算工作，但随着1979年VisiCalc（中文名称为“石灰粉”）软件的推出，电子表格可以在个人计算机上以交互方式输入，具有更强的易用性和实时适应性。该软件还提供了其他的高效工具以定制各种用途的电子表格。

这些变化不仅颠覆了软件行业，还使许多公司开始使用廉价的现成电子表格软件和台式计算机为公司特定需求创建定制应用软件。大小公司都可以创新性地使用这些新工具。《公司》杂志对于小公司的机遇所持的乐观态度是真实的，且有广泛的实例可以证明。

我亲身经历了这种盛况。1983年，我在费城经营一家小型周报，这是第一家为该市西班牙裔人口服务的双语报纸。同许多小型出版物一样，撰写广告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许多广告都刚好在截稿前才发布。我们必须将这些广告快速组合，并围绕它们进行页面排版，出现任何错误都有可能得不到报酬。

当时第一台IBM（美国国际商用机器公司）个人计算机刚刚发布，我意识到可以通过编程在计算机屏幕上以图形的方式合成文本[借助专门的大力神（Hercules）图形适配器卡]，并将其输出到照片排版机。我做到了这一点，并开发了第一个“所见即所得”（What-you-see-is-what-you-get，WYSIWYG）桌面出版软件。很快，我们就用它来制作广告并为出版物排版页面。

在编写这个软件的时候，我隐约意识到一些设立在小型计算机或工程工作站上的高级系统也可以做类似的事情。20世纪70年代，Atex系统已经被大型报社广泛采用。Atex是一个在小型计算机上运行的文字处理系统，专门满足报纸业的文字排版需求，但它不具备“所见即所得”的页面排版功能。也有一些专属的广告合成工作站提供“所见即所得”的页面排版功能，但它们的价格在10万美元以上，远远超出了小型报社和杂志社的承受能力。

我首先尝试把软件出售给一家排版公司，但该公司拒绝了我并决定自行开发类似产品。备选计划是自己把它卖掉。1984年4月，我在一个印刷和排版贸易展的展厅后面买了一个10英尺×10英尺的展位。我和妻子在展位上工作，展示我们的产品。很快我们就被买家围住了，过道对面的大型排版公司对此大为懊恼，而我们则非常兴奋。

我们和其他公司很快就普及了桌面出版软件，之后所有人都对字体（种类）、字距（调整）和排版术语有所了解。曾经用打字机撰写的一系列新闻通讯和其他出版物现在都采用了高度风格化的字体。《桌面出版》（Desktop Publishing）杂志于1985年问世，出版商声称：“几乎对于任何使用个人计算机准备制作专业出版文件的人而言，出版已经变得非常划算。新的出版工具将书籍制作、时事通讯出版、杂志设计、广告排版、手册制作和宣传文献出版等工作交到了个人计算机用户的手中，而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机会做这些事情。”出版商还引用了记者A.J.利布林（A.J.Liebling）在1960年报道美国报纸出版商协会年会时所说的话，“只有拥有新闻自由的人才能享有新闻自由”。他指出，报纸行业的整合限制了报纸所代表的观点的范围。

桌面出版软件确实让更多的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媒体。几十年来，美国周报的数量一直在减少，从1939年的11 516份下降到1984年的6798份。但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周报的净数量增加了824份，月刊的数量增加了349份，甚至日报的数量也从1987年的1646份增加到1990年的1788份。几十年来由大型报社和杂志连锁企业主导的行业整合，让位于新出版物的短暂复兴。然而，这种复兴毕竟是短暂的，由于互联网在20世纪90年代迅速发展，大大小小的出版商都失去了广告商。

廉价计算机的快速发展以及新软件包的泛滥，可能也促进了其他行业活力的普遍提高。衡量行业活力的一种方法是观察每个行业中主导企业的更替率，即主导企业被新兴企业取代的频率。在一个行业中，如果顶级企业不断面临来自新兴对手的竞争威胁，那么该企业就会通过创新来保持领先地位。一个老牌企业没有被取代威胁的行业，充其量算一个创新动力不足的行业。正如经济学家约翰·希克斯（John Hicks）曾指出的那样，“最好的垄断利润是平静的生活”。在1970年，占主导地位的企业平均而言确实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在所有狭义定义的行业中，一家企业跌出其行业销售排名前四的可能性约为6%。到20世纪90年代末，这一更替率翻了一番，达到12%～13%。由于创新型企业不断超越既有企业，这几十年似乎是一个越来越具颠覆性创新的时期，同时也是初创企业和小企业的一种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