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便宜这登徒子了
却说宝钗一早起了床。
因屋里的银霜炭供应足够，莺儿不心疼地足足烧了一宿。
这会的宝钗只觉浑身腻歪难受，遂吩咐莺儿去打了热水过来，准备沐浴一番。
莺儿替姑娘准备停当，外头响起招呼她的声响。
宝钗凝神听了一会，认出是雪雁的声音，一面宽衣，一面朝莺儿吩咐道：“你不用伺候了，我自己来便行。”
以往这个时辰，这些爱闹的丫鬟，都会结伴往厨房去替自家姑娘传膳。
莺儿情知姑娘性子，便喜滋滋地应声出去。
待莺儿出去带上门后，宝钗便去了外套，准备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这逗蜂轩是在会芳园，连府里的蓉大爷都鲜少踏足。
宝钗在此连着住了三日，这屋平时鲜少来人。
哪怕有人过来，也会在门外招呼一声。
是故，宝钗也懒得栓门。
这会听见门响，她以为是莺儿那丫头漏了什么，不疑有它，只穿着一件肚兜便转过身子。
万千青丝转动间。
映出宝钗那张娇艳欲滴的脸蛋，还有那双诧异的杏眸，而后渐渐猛地放大的瞳孔。
纤纤玉手吓得猛地抬高，却是遮掩不住那抹惊艳发白的金锁。
脸色渐渐由绯转白，惊慌失措的宝钗杏眸圆睁，一丝清泪无声滑落。
吴泽猛地垂下头来，心思电转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有人在害他。
谁？
到底是谁要害他？
星眸盯紧地下，吴泽猛地惊醒，自己这会子发着烧呀？
数息，吴泽整个人软倒在门内。
？？？
宝钗溢流清泪的那张滑嫩脸颊，霎时呆滞起来。
这不应该是她自己气晕的吗？
脑子晕乎乎的宝钗一脸局促，小手这会子紧紧捂住金锁，不知所措。
不承想，门外这会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却是妆扮好的林黛玉过来寻宝钗。
黛玉那双瞪圆的美眸忽闪了几下。
瞧着晕倒在地的泽大哥，再看了一眼只身着一件肚兜，以及下摆只着一件亵衣的宝姐姐。
林黛玉小小脑袋登时陷入宕机，整张俏脸呆滞起来。
“林妹妹，快关门。”宝钗带着泣音提醒了一句。
“哦。”黛玉呆呆地应了一声，抬脚退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不是，我出来作甚？
林黛玉气咻咻地复又推门走了进来，顺势将房门上了栓。
宝钗这会子整个人也是宕机状态，杏眸瞪得比林妹妹的还要大上几分。
林妹妹方才这是做什么？
回过神来的宝钗，羞愧得哭了出来。
林黛玉默然不语，抬脚上前，将架子上面的衣裳扯了过来，替宝姐姐披了上去。
气煞我了！她真恨不得上前喘一脚那可恨的人。
一阵窸窸窣窣响声过后，宝钗垂着一张红彤彤的脸颊穿上衣裳，这才颤着声音说道：“林妹妹，快随我搀他起来，地下凉。”
“哼，就让他躺地上清醒清醒一会，这是谁的闺房都能乱闯的吗？”
聪明的林黛玉，扫了一眼宝姐姐的屋里，瞧见那一大桶冒着热气的沐桶，再一琢磨便猜出前因后果。
却说吴泽，他装晕躺下的时候，并不完全是为了不敢面对眼前这位女子。
而是他的脑袋着实浑浑噩噩的。
躺倒的瞬间，他的眼晴闪过一抹惊艳。
没想到眼前这女子身段丰腴，却是有着一双圆润修长的美腿。
这会听见林妹妹气咻咻的话语，吴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躺平了。
须臾，他的气息渐渐平稳，却是沉睡过去了。
林黛玉说罢，尤不解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登徒子。
薛宝钗却没有林妹妹这般‘硬’气，这里是她的屋里，她可不好让人家就这样倒在地上，这显然不是待客之道。
顾不上林妹妹吃醋，宝钗扣好一半盘扣，急步上前，忍着羞涩心酸苦楚，伸手就要去搀地上那个把她身子看光了的男子。
“呀，林妹妹，他的身子好烫，你快快摸摸他的额头，瞧瞧是不是着了凉。”宝钗甫一接触到吴泽的身体，惊得松开了素手。
林黛玉闻言，这会子也顾不得心酸，狐疑地上前蹲下，玉手才刚一触及泽大哥的额头，小脸瞬间吓得发白，赶紧起身跑了出去。
吩咐完紫鹃去唤人请顾大夫过来。
进屋后，林黛玉一脸慌张地问着宝钗：“宝姐姐，这可怎么办？”
听见林妹妹语气里带着一丝丝颤音，宝钗忙宽慰起来：“别担心，林妹妹，咱们先将泽…大哥挪至…挪至……”
宝钗脸色一滞，总不能让林妹妹将眼前此人搬到她的闺床罢。
林黛玉也发起呆来。
与此同时。
门外突地响起一片笑闹声，正是传膳的那些丫鬟回来了。
随着“泽六爷刚才进了园子。”一声响起。
外头马上传来三春她们的欢呼声响。
钗黛立马心慌起来，手足无措地美眸瞪杏眼。
这会宝钗只披了一件外衣，连裙子都没穿。若是被她们瞧见，宝钗便真的水洗不清了。
呃，好像也着实是洗不清了。毕竟，身子已被吴泽看光了。
“不可让她们知晓泽大哥在此，林妹妹，你……”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宝钗未说完的话。
情急之下，宝钗豁了出去，将身上的外衣一把扯了下来，盖在地下吴泽的身上。
不承想。
这是顾头不顾腚啊，盖了脑袋露出一双腿，盖了腿又露出吴泽的那颗脑袋。
“宝姑娘。”
“等一下。”
林黛玉和宝钗慌慌张张地一人一只脚，将吴泽拖离门口，移至门边。
“吱呀”一声响。
门外露出探春丫鬟侍书的小脑袋，“呀，林姑娘在这里呢。姑娘们正在外头一顿好找。宝姑娘，莺儿被薛大爷唤了去，这是她托我带回来的早膳。”
“噫，这门怕不是坏了，一会我找人过来修缮一下。”侍书用力推了推门，发觉却是怎么也推不开。
“不用麻烦了，一会莺儿回来，我再唤她去请人。”宝钗紧张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侍书扫了一眼中间那个大沐桶，对于宝姑娘只穿了一件肚兜也不怀疑。
林黛玉脸颊染绯，努力绷着俏脸，实则她的心里也是紧张不已。
毕竟自己的未婚夫，出现在另一个女子的闺房。传出去，于她名声也不好的。
“劳烦侍书了，你把餐食递给我就好。”林黛玉以娇小的身子挡住侍书的脑袋，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捧盘。
好在侍书大大咧咧的，也不敢乱瞄。未曾看见门底下露出一双牛皮靴子的男人脚，屈身行礼告辞离开。
等侍书离开后，关上门，顾不得上栓，钗黛二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糟糕，快把泽大哥抬到你床上去，一会湘云那丫头知晓我在你这屋，她定会跑过来寻我闹。”林黛玉惊呼出声。
薛宝钗无奈之下，只好与林妹妹合力艰难地将吴泽抬到了床榻上。
不想。
床上躺了一个人，明眼人却是一眼便能够瞧出来。
正这时。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响。
林黛玉一把按住宝钗，将她推倒躺在床上，“你快躺下，假装你身子不便利。一会顾大夫过来，正好对她们圆了这事。若是被她们身后的丫鬟瞧见，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言啐语。”
宝钗呆滞数息，无奈之下，只能颤着身子躺了下去。
好在吴泽这会不是清醒的，不然宝钗无论如何也不会允了林妹妹。
“方才听侍书这么一说，林姐姐果真是在宝姐姐这里。嗳哟哟，宝姐姐怎么了，咋还不起床。”湘云猫着身子，在门外探头打着招呼。
“哈哈，林姐姐这是要在宝姐姐屋里洗澡呢？果然是屋子大才有用处。”
湘云笑了一阵，正想抬脚进来，却被林黛玉快步上前按了出去。
“宝姐姐那个来了，这会身子不便利，咱们先不要打扰她歇息了。”林黛玉双手乱挥，拱着湘云出了屋门。
宝钗身子发颤动也不敢动，只能僵硬着身子，躺在床上装死。
好巧不巧。
探春、迎春、惜春等都过来了。
一挨听湘云说宝钗身子不便利，就欲进入屋里探望宝姐姐。
林黛玉哪敢让她们进去，只能不停地在门口阻这个拱那个，抬脚拦拦这个，伸手拉拉那个。
一时间，宝钗的屋门好不热闹。
闹着闹着，也不知是谁起了头，挠起痒痒来了。
一时，三春、湘云、黛玉便在宝钗的房门打闹起来。
娇笑声传出去老远。
正这时，兴许是吵到吴泽了，吴泽翻身想找个舒服的位置。
直吓得旁边的宝钗一缴灵。
随即，宝钗不管不顾地翻个身子，整个人趴在吴泽的身上，双手双腿紧紧贴合在吴泽身上，不教他动弹分毫。
好在这时，这几天一直住在宁荣街的顾大夫很快到来。
黛玉朝顾大夫使了个眼色，这才劝着诸位姊妹们：“这下顾大夫来了，咱们先让顾大夫替宝姐姐看诊，过会咱们再过来探望宝姐姐。”
三春不疑有他，在顾大夫进入逗蜂轩后，众人便停了说笑打闹，礼貌地与顾大夫见过礼便离开了。
顾大夫进了宝钗屋，扫了一眼床榻。惊讶地合不拢嘴，高门的小姐，都这般放得开的吗？
不过很快，回想起适才林姑娘的眼色，顾大夫猜出，这其中兴许是有什么不知情的误会在。
黛玉好不容易劝着她们回去用早膳，便急急跑回宝姐姐房间。
待瞧清床榻上面的人是清臣时，顾大夫顾不得惊讶，连忙坐在榻前，将吴泽的手拉过来，开始诊治。
宝钗羞红着一张脸，忍着火热的脸颊，这会她身上只有一件肚兜，也不便揭开被褥下床。
顾大夫替吴泽把了会脉，脸色突变：“怎么回事，清臣这几日，就没有好生歇过。而他穿着又单薄，这几日京都寒气加重，便是一条铁牛，身子怕也熬不住。”
林黛玉瞧见素来和和气气的顾大夫，这会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起来，颤音问道：“顾大夫，泽大哥…他…”
“唉，这体内燥热的温病，十分凶险，便是老妇，也不敢妄言必能治好。”顾大夫一面叹气一面落针，“只盼清臣能够逼出身上的热气，捂出一身大汗，方可躲过这一凶险之危。”
钗黛闻言，霎时变色。
温病可大可小，古往今来，倒在这种病症的人不计其数。
这会儿的她们，也顾不上责怪吴泽的失礼之处。
“清臣的温病，并不是传统的内外因导致，倒是不会过热给旁人。”
“两位姑娘，你们无须担心，清臣会把这温病过给你们。”顾大夫担心两位姑娘因会害怕，故而不忘提点一句。
林黛玉素手紧紧攥着裙摆，颤音道：“好的，顾大夫，我们定会好生照顾泽大哥。”
“这便好，一会我开几剂药，姑娘差人随我回去，我捡了药尽快让她带回来煎给清臣服用，未来的日子，我就在宁荣街的养济堂。有任何事，姑娘可差人去唤我。”
送别顾大夫，林黛玉小脸发白。
这会子，再也顾不上去生吴泽的气，颤抖着身子回到床榻前，只怔怔地看着床榻上那个紧阖双眼的未婚夫婿，良久不发一语。
宝钗正想起身下床，却被林黛玉伸手一把按住。
“宝姐姐，此事既已发生，况且泽大哥又危在旦夕，有些礼仪，咱们这会也顾不得。你且宽心，待此事过后，妹妹必会让泽大哥给宝姐姐一个交代。”
“便宜这登徒子了！”林黛玉鼻子一抽，拿绣帕抹了一把汹涌而至的清泪。
薛宝钗闻言，这会子才顾虑到自己的名声。
自己的身子已然尽被这人看光，失了贞的女子，只有两条路，要么委身于他，要么寻死一条。
念及此，宝钗眼圈一红，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床榻上面的这个男子，已经与林妹妹定了亲。
自己，怎就这般命苦，莫不是上天的意，要让她薛宝钗作他人妾？
念及此，宝钗紧闭杏眸，却也止不住清泪宛如决堤般，汹涌而下。
…………
却说王熙凤先行往荣庆堂请安。
众婆子见二奶奶完整安好地回来，虽心生惊讶。但她们的眉眼间还是隐晦地闪过一抺嫌弃。
老太太斜卧在矮榻上面，只简单问了几句。
得知是来旺那奴仆做的恶事，轻声安慰几句王熙凤，又嘱咐她年后至上元节都不用忙活，让她好生在屋里歇息。
王熙凤还是一如既往地神色表情，恭声谢过老祖宗体贴她的身子。
与老太太说笑几句。
待一应礼仪做足，王熙凤这才辞别老太太，往自己的院落而回。
恰巧在大照壁前。
夫妇一个出门，一个进门，撞了个对面。
贾琏目露惊疑之色，王熙凤怎会毫发未伤地回来？
王熙凤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男子，不发话，也不上前行礼。侧身避开碍眼的男子，抬腿进了院门。
贾琏嘴唇嗫嚅几下，最终还是在心底叹了一声，抬脚出门去了。
平儿一直低垂着螓首，没拿正眼去瞧琏二爷，一路跟着奶奶回到厢房。
“把他的所有物什，丢到外头的书房去。”
王熙凤躺在温暖的炕上，拿被褥盖住头面，再也抑制不住，凄厉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