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事起
林如海在顾大夫的一番行针后缓缓醒来。
林黛玉在父亲病榻前守了一夜，才在苏姨娘和林如海的规劝下回屋歇息。
吴泽那边得到顾大夫确认无事，便返回自己的小院。
一来手臂有伤，眼下的他也不适宜过大的动作。
二来，他要安排人手监视范家。毕竟这个走私案尚还没有完结。
林黛玉那边却因与吴泽极为尴尬的初见，一时倒也羞矣与吴泽相见。
两人似有默契似的，不约而同地错开探望林如海的时辰。
如此这般，六日匆匆已过。
辰时正，吴泽被林伯请至林如海的卧室。
待吴泽瞧见林如海的面色，他的表情马上凝重起来。
此时的林如海精神焕发，似在回光返照。
踱步来到榻前，只见先生正伏案写信，稍微打量一眼，吴泽便快速把目光移开。
先生这是在给林黛玉写遗书！
林如海头也不抬，手中狼毫挥洒自如，说道：“清臣，你既与顾大夫是忘年之交，可否拜托顾大夫出面，替女玉儿诊治一番。”
“先生言重了，此为小事一桩。学生必不负先生所托。”吴泽躬身拱手答道。
林如海面色稍松，抬手示意眼前这位得意门生寻椅子落坐。
师生就盐商范荣桂一事展开叙话。
……
却说贾琏那头，从神京出发后，琏二爷整个人便意气风发起来。
身边少了一个母老虎，这段时日虽然在赶路，然而他却无比放松。
连日来探望问候过姑爷后，憋了一路的贾琏，今日早早便带着兴儿、昭儿出了盐院。往瘦西湖而去。
江南水乡女子，他在路上便念叨了好几回。
主仆三人刚抬脚进了瘦西湖。
兴儿便摩擦着手掌，满脸兴奋地问道：“二爷，咱们先去画舫，还是前往绣楼？或是寻间独院？”
兴儿所说的画舫与绣楼大有不同。
画舫多半是卖艺不卖身的女子，而被称为绣楼的，则是有着远近闻名的花魁镇场。
至于独院，便是千金难买的扬州瘦马。
贾琏一想到那母老虎只给了自己五百两，那兴奋劲便泄了一大半，恹恹道：“咱们先寻间过得去的绣楼瞧瞧。”
与此同时，眼尖的昭儿压低音量道：“二爷，咱们后面过来的那人，从盐院那边就跟了咱们一路。”
贾琏闻言，诧异地回转身子。只见一位衣着得体，年约二十上下的男子快步迎了上来。
对方拱手笑道：“这位便是荣国府嫡长公子，琏公子罢？小人卫林，乃出自扬州八大盐商的卫家。”
贾琏恍然，脱口问道：“令尊便是卫至培？”
卫林堆起笑容，答道：“正是，方才正想前往盐院拜会琏公子，不承想，却在盐院门口撞见琏公子的马车，小人这才不请自来。”
贾琏负手而立，矜持一笑，也不发话。
卫林也不介意对方如此冷漠，假意问道：“适才好像听见琏公子要去绣楼吃酒？”
贾琏神色微尬，好在对方马上说出让自己大为心动的话语。
“琏公子有所不知，来到咱们扬州，自然是前往独院，那边的酒水才能称之一绝。”
“若是琏公子不嫌弃，小弟作为扬州人，还请琏公子给个面子。由小弟做东，招呼一下远待而来的贵客。”
贾琏闻言，先是礼貌一番，这才在对方盛情之下，却之不恭。
……
而同一时间，苏州。
林氏族长林幼儒的家中。
书房内，今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对方声称为扬州盐商的范家。
林幼儒挥退下人，与范家人在书房密谈小半时辰，待打发范家人离开，马上命下人唤来族人林如昌。
很快，林如昌的身影便出现在书房，与族长行完礼，方才落座。
待下人奉完热茶，林幼儒方才开声道：“如昌，前阵子如海那边写了一封书信过来。你可知所为何事？”
林如昌端茶的动作一顿，继而内心狂喜，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地回答：“禀族长，侄儿倒是清楚，说是如海大兄想在族中挑选一位机敏子弟，好过继他那一房。”
“那会子我一直在斟酌，便是盘算着好生替如海挑选一位族中子弟。才会迟迟没有应下如海所请。”
“这样，你一会回去收拾一下。带上骏儿，随我一道前往扬州。”
林如昌若无其事地放下茶盏，起身朝族长拱手告退。
出了书房后，他的脚步开始轻盈起来，继而开始跑回家中。
……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贾琏与兴儿昭儿回到盐院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二爷，你说那卫林拿五千两出来，目的就是为了从咱们手中，接手姑丈的田产和店铺？”
“这些大盐商，果真是财大气粗，开口闭口就是五千两。”贾琏兴奋地一击手掌。
致使贾琏如此兴奋的原因，除了五千两白银，那卫林还送了一位扬州瘦马给他。
此次前来扬州，他自是带着任务而来。
昨日，他探望过姑丈之后，料想到他的身子熬不了多久。
作为林妹妹的亲人，林家的财物处置，他这个表哥，自是责无旁贷。
唯一让他心存疑虑的是，缘何那卫家愿意花费如此巨资，势要请他出面转让店铺？
“昭儿，爷交给你一件事，你侧面去打听一下，姑丈家中的店铺都经营什么？”
昭儿也不多问，点头应下。从二爷手里拿了几两碎银，物色一下林府仆役，遂邀他出去吃酒。
一个时辰后，昭儿神色兴奋地回来禀告。
“二爷，小的打听到了。你猜怎么着，扬州有一家店铺名唤清平阁。专门出售九州商行产的肥皂香皂，胭脂水粉。”
贾琏心绪一惊，这清平阁他虽没怎么听过。
但肥皂和香皂，业已成为他们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必不可少的物什。
“这清平阁，据说是林姑爷出了一大笔银钱。从九州商行那边挂名得来。”
“而那九州商行的总掌柜，却是出自江南有名的织坊大户、江宁织造局顾家三房长子顾学侃。”
“四年前，顾家三房家主病亡，顾夫人曾一度忧郁，据说幸得一位名医出手，寻了一味绝世良方。顾夫人才得以保命。”
“两年前，九州商行成立之初，顾学侃便已经是总掌柜。”
“九州商行产的物品，旁的商行却是难能进货，想不到林姑爷却和顾家有交情往来。”
贾琏听完昭儿所述，默然不语。
半晌，他已经明白卫家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招手示意兴儿俯耳过来，贾琏吩咐道：“兴儿，明日你去寻那个卫林，你就说找他讨要赏银。”
“而后，你假意告诉他，扬州范家有人于今晚寻二爷我叙旧。无意中，你听见范家人与二爷在谈论清平阁。”
兴儿乍一听，还没明白过来，后面昭儿捅了捅他背后。琢磨二爷那句范家人，记起范家和卫家同属扬州八大盐商。
念及此，兴儿当即醒悟过来，不住地点头表示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