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做人有什么不好？
或者说，她心底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
顷刻间，怨灵漆黑的魂体开始崩坏，疯狂的气息涌现，那是彻底压制不住理智的前兆。
但好在白未染已经出手，那包裹着她全身的神力已经开始融入她的魂体，修复着，拉拽着她的那丝理智。
原本处于崩溃边缘的魂体如被按下了暂停键，甚至缓慢温和的恢复着。
“我不信......”怨灵少女理智重新占领高地，她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下方老人的身影，“你说谎......你把他带去了哪！”
过去的一切那样的真实。
曾经的她失去了一切。
被抛弃，被拖入地狱。
直到遇见了这个老人，她才能从漆黑的世界里看到光亮。
那是过去岁月里唯一能看到她存在的人，也是唯一替她埋下尸骨的人，更是唯一能冒着生命危险拯救她的人。
每一句安慰，每一次关心，每一次的鼓励。
几年时间，一人一魂相伴彼此。
老人讲述着他寻找遗失多年的女儿的经历。
她则是回忆着过去种种迷茫和不安。
老人生活贫困，一路寻找女儿的路上被骗光了家财，却依旧不愿放弃。
且从未与她抱怨，甚至在长期的相处中，已经把她当做了不下于亲生女儿的存在。
桥洞下很黑，可老人会特意去寻找几根蜡烛用来点燃。
嘴上说着怕黑，可只有她明白，分明是老人记得她说过的话，知道她死前遭遇到的黑暗，随意找来的借口。
就算偶尔理智开始涣散，老人也不离不弃，甚至好几次发作都差点杀了他。
一切种种回忆在心，她看着眼前低头不语的老人，怎么可能相信一切都是谎言。
如果一切都可以用一句简单的谎言所掩盖，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惑心怪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要真正的老人回来，说清楚一切都不是他干的，就是这样简单，这就是她全部的念想。
要是没有老人，她早就化为一只不断杀戮的恶魂，哪里还有后来？
夜色朦胧，桥上偶尔传来车辆通行的声音，一切都如往日一般。
却没人知道，桥下的这块被忽视的城市角落里正发生着什么。
“这该如何是好。”宋今安感到自己已经很难插手这件事了，但看着怨灵少女的表现，也在脑海中思考，那惑心怪真的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吗？
而此时，白未染也默默叹了口气，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于她而言冲击过于猛烈，以至于不得不自我欺骗。
可要是再僵持下去，失去了太多灵性的怨灵少女，即便是她出手相助，也只是拖延存留时间，治标不治本。
要想解决，就必须将惑心怪体内的灵性抽出，重新注入魂体。
于是，她将这个办法告诉了怨灵少女，只要她点头同意，惑心怪根本逃脱不掉。
事情到此结束，即便是怨灵，也能有新的开始。
但不出所料地，怨灵少女一听，直接选择拒绝，都不带犹豫的。
按她的话来说，她想要完完整整的真相，而不是惑心怪那简短的一句所谓谎言。
“行，也只能这样。”白未染无奈，也不可能替当事人做决定。
不过她也能理解怨灵少女的心情，在没有拿出彻底证据之前，她是不会彻底放弃希望的。
于是手中的力量将老人全身扫描一遍，很快就有一长着大嘴奇怪生物从体内跃出。
身体虚幻，即便没有五官，也能看出它此时的惶恐不安。
宋今安一把掐住这惑心怪拳头大小的身子，有着白未染在身边，倒也不担心它乱来。
至于老人，浑身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似的，皮肤从原本的红润转为一片枯寂的青色，要不是白未染出手搀扶着，估计在惑心怪出来的一瞬间就会倒地不起。
怨灵少女魂体颤抖，理智又在开始不稳。
但好在白未染加强了神力输出，这才稳定下来。
“老人家还有气息吗？”宋今安捏着惑心怪，走到白未染身边。
半空中的怨灵少女也忧心忡忡。
“还没死。”白未染仔细辨认后摇了摇头，可不等宋今安与怨灵少女松口气，又接着说道，“但也很难活过来。”
“我不太懂，既然老人没死，那怎会很难活过来？”宋今安明白怨灵少女的急切，直接追问道。
“因为这人本应在两年前那次冬天就该死去。”意想不到的是，一直被宋今安捏在手中的惑心怪却在此时插了一嘴。
一时间，人、魂、神三者目光都聚焦在它的身上。
宋今安加大了手劲，白未染也封锁了它一切逃离的可能。
巨大的压力逼迫下，已经无法带着灵性跑路的惑心怪终于选择认输，为了真实性，更是请求白未染作为证人，调动它体内的记忆，并签下契约立誓。
一切准备就绪，宋今安放开了它的身体。
惑心怪漂浮在半空中，体内的灵性化作几条丝线连接着几人。
时间开始倒流。
带入惑心怪的视角重新看一次老人与怨灵少女的相遇。
时间线拉动着。
在相识的第二年冬月，老人在一天夜里不小心因为摔倒而在马路边昏迷不醒。
即便后来被怨灵少女想办法制造动静寻找人帮助，可自那开始，有个念头就一直悄然在他心底种下。
那就是，他突然恐惧死亡，他怕自己哪一天晕死在外，怨灵少女会从此受不了打击而再度失去理智，以至于犯下大错。
为了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老人在那之后小心了很多，也开始和怨灵少女诉说着关于死亡的话题。
虽然怨灵少女每到那时候都不愿听下去，说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死去，可老人依旧换着法子开导她。
“我老了，说不定等我睡着后，可以一直陪着你。”
“做鬼有什么不好？”
“如果我也成了鬼，就不会感到寒冷，不会感到饥饿，我们每天都能开心。”
“......”
可惜怨灵少女说什么都不同意老人的说法。
最终，也不再强求。
不过感受着生命的流逝，老人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大年初一，外头还是那么的寒冷。
怨灵少女出门说是要给他准备一件礼物。
老人心中好笑，哪有送人礼物还要提前告知的？但也拉紧了身上的外套。
坐在床头，看着不远处天空上燃起的烟火，他在偷偷写下一封纸条留在怀中后，死亡悄然来临。
也就在这时，惑心怪进入了他的脑海。
“你还想继续活着吗？”
“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