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八 「地髓」的信徒（二）

存在于在我和你之间的年龄差距分明只有四岁啊。

此言一出，犹如一记沉重无比的棒槌裹挟着与暴风雨一般凌厉的威势砸向一面紧绷的战鼓，汉尼拔几乎是在瞬间就惊得生出一头冷汗，方才好像遮天蔽日的阴云似的挥之不去的困意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作鸟兽散。

汉尼拔郑重其事地朝着玛戈所在的方向望去，四目相对，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伴随着他的言语跃然纸上：

“玛戈，我的记忆绝对不存在任何出现差错的可能性。”

“当我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我们的父亲在政坛上声称要向努米底亚王国发动一场战争。”

“在一番艰苦卓绝地斡旋以后，以汉诺为首的一众迦太基贵族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得以顶着沉重的压力在阿非利加组建一支全新的军队。”

“后来，我们的父亲率领着他的军队从迦太基城出发。在往西边行进的过程当中，努米底亚王国的军队连续数次因为试图组织抵抗而被他击败。”

“等到我们的父亲成功抵达著名的海格力斯之柱的时候，他接受了我们的姐夫提出的建议，也就是跨越直布罗陀海峡，发起一场以征服西斯班尼亚为目的的战争。当时，我的年龄应该尚未达到六岁。”

“经过在时间跨度上长达数年的征战，我们的父亲成功地将坐落在沿海地区的几座常年与我们的祖国开展贸易活动但是相互孤立的几座城市拉拢到相同的战线上。紧接着，他建立了新迦太基城作为屹立在后方的基地。”

…

在叙述告一段落以后，汉尼拔的话锋陡然变转：

“玛戈，你出生在新迦太基城。因此，存在于你和我之间的年龄差距怎么可能只有四岁呢？”

闻言，玛戈哑然失笑：

“哥哥，你的确是劳累过度了。你既然说起我们的父亲率领着一支舰队跨越直布罗陀海峡的军事行动，又如何能够忘记当时尚且十分年幼的我在颠簸的甲板上瑟瑟发抖地拽着你的手臂的模样？哈哈哈。”

谈及儿时的糗事，玛戈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怎么会忘记？但是在起伏不定的甲板上吓得腿脚发软，然后抓着我的手臂哭闹的小家伙分明是你的二哥啊。”

汉尼拔依旧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刚才他在说话的时候提到的“你的二哥”指的是哈斯德鲁巴·巴卡，也就是来自迦太基城的著名的将军哈米尔卡·巴卡的第二个儿子。

与汉尼拔和玛戈不同，哈斯德鲁巴因为一副相当阴柔的长相而得到了“美男子”的称谓。

汉尼拔在率领联军发起远征以前让沉稳老练的哈斯德鲁巴带领一部分在战斗力上较为差劲的部队坐镇在新迦太基城，若是罗马人派出军队攻击伊比利亚半岛，就能够依靠坚固的城池展开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抵抗。

“哥哥，若是让二哥知道你在背地里对他的行为做出了如此不堪的评价，他想必是要煞有介事地与你争辩一番才肯善罢甘休的。”

玛戈仍旧是爽朗地笑着，几分夹杂着暖意的神采从澄澈的眼神之中溢出。

“是啊。哈斯德鲁巴一向是一个极其看重面子的家伙。”

汉尼拔如是附和着，紧绷的面部表情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化作了一个遍历沧桑的笑容。

与此同时，滔滔不绝的困意犹如日落时分在巍峨的新迦太基城的西侧不断上涨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于是乎，等到玛戈把烛台熄灭以后，他就和衣而卧了。

不一会儿，汉尼拔的左腿在黑暗中突兀地抽动了一下。

应该称得上是一种与失重十分相似的感觉。

在思绪犹如一片混沌的情况下，他能够勉强地意识到他正在坠落。

良久，他恢复了些许的清明，环顾四周，竟然是一个极为广袤的空间。

准确地说，是一个足以使用“诡异”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词汇来形容的殿堂。

四下里，几乎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虽然能够依稀地在遥远的左右两侧分辨出整齐排列的长明灯，但是在如此宏大的空间之中，无论是何等强烈的光线都会给人一种微不可察的感觉。

原因或许是意识难以操控在梦境当中做出的即兴的行为，汉尼拔竟然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

说来也是相当奇怪的，他的腿脚尚且停留在半空中，他的身体就突兀地朝着前方移动了一段说不上长但也绝对不短的距离。

在短暂的停顿以后，只见他那好像一扇坚不可摧得城门似的上半身开始缓慢地朝着前方倾斜，一直持续到他的脊柱与水平线形成了一个大约三十度的夹脚以后才颤颤巍巍地停住。

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响声出现在这一片诡异的空间之中。

与此同时，他的头颅应声垂落，耷拉在胸前，与一个由泛黄的稻草编织而成的球体一般无二，构成了一副极端瘆人的画面。

最后，与一具行尸走肉无异的汉尼拔开始在被无边的黑暗充满的殿堂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若是站在旁观的角度上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毫无疑问，汉尼拔在此时此刻做出的一系列行为举止像极了一只被摘去头颅的苍蝇，从而火急火燎地冲撞。

然而，最为恐怖的地方非汉尼拔在不间断地移动但他的腿脚却从未在真正意义上接触到地面莫属，就在他的背后，似乎是存在着一股看不见而且摸不着的力量，正无时不刻地推动着他的身体在半空之中以一种僵硬的姿态飘移。

若是要用一个简洁的句子来进行一番概括，则在梦境之中游荡的汉尼拔犹如一只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