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雪之上
青天目澈背着有些脱力的雪之上清姬走在坂道上。
清姬把脸贴在青天目的背上，面无表情的讲着自己的故事。
“后来啊，我在松山庭院里面哭了睡，睡了哭，直到眼泪流干，喉咙喑哑发不出声，身体虚弱站不起来。”
“但是就算是这样最后我也没死成。”
青天目摇了摇头：“死总是不好的，人总想着死就会活的很累。”
雪之上在青天目的背上打了一拳。
“你又不懂我。”
“我又不是你。”
青天目的背上又挨了一拳。
沉默了一会儿，雪之上继续说道：“后面我的身体恢复了一点，就听到那些仆人们说，山口孝义在知道自己快要失势的时候，就从组里的公司银行弄了一大笔钱跑到巴西去了。”
“我当时很难过，他甚至有时间为自己留后路，都没有时间给我们母女打个电话，通知我们快跑。”
“这个山口孝义是谁？”
砰——
“不要再打我的背了，大小姐。”
砰——砰——
又是两拳。
稍微缓了缓，雪之上继续说道。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在做纸花的时候不许愿要爸爸，那个下雨天不去开门，是不是那个男人就不会出来了呢？如果这样的话，我虽然没有读上幼稚园，但也能上小学初中这些义务教育，说不定能存点钱能读到高中，然后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养活妈妈。”
“这样子的话，我也可以在课堂上做作业，跟朋友们消磨时间，放学回家了也能陪妈妈做点小东西补贴家用，虽然辛苦，但是感觉是一条很平坦的路。”
青天目适时开口：“不行的，大小姐，你连一百都数不到，上了小学肯定会因为跟不上大家而厌学的，然后说不定会因为家境被排挤......”
雪之上愤怒的拿头哐哐撞青天目。
“我就不能有个好点的结局吗！”
“也有，比如像我这样十年如一日的刻苦学习，哪怕被同龄人孤立排挤也坚持学习，不过我感觉你性格软弱，很容易受别人影响，估计是没有像我这样的决心的。”
青天目分析的头头是道。
雪之上却恨得牙痒痒。
最终，她挑了青天目线条流畅的脖子，咬了上去。
“大小姐，你怎么还咬人啊。”
青天目回头抱怨道。
“期的牙养（气的牙痒）”
雪之上不肯松口。
青天目感受了一下，既然没有咬破皮，雪之上喜欢咬着就咬着吧。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走了一路。
“大小姐，口水流到我的衣领了。”
“吸溜——”
“我的意思是....该松口了。”
雪之上松开口，感觉下巴酸的不行。
瞅了眼全是牙印的脖子。
这脖子，还怪硬的。
“我口袋里有纸巾，你拿出来帮我擦一擦口水吧。”
青天目澈提出要求。
雪之上趴在背上不为所动。
“求求大小姐，帮在下擦一擦脖子吧。”
青天目澈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再次请求道。
雪之上懒洋洋的把手伸到他的口袋里，掏出纸巾帮他擦脖子。
青天目歪歪脖子，方便她擦的干净一点。
“后来呢？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就这么跑出来的。”
“这么容易？”
雪之上在背上闷闷的说道：“后面我又在松山庭院住了好几年，具体多久我也记不清，大部分时间我都躺在床上等死，仆人拿饭过来喂我，我就吃一点，困了就闭眼，醒了就睁眼，这么多年躺下来，也没变胖，真是奇迹。”
雪之上现在正被青天目背着，她两条浑圆肉感的大腿正被青天目托着，即使隔着廉价的牛仔裤，青天目也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要陷进去一样。
大小姐，你确实胖了，只是胖在了你不注意的地方......
雪之上接着说道。
“有一天晚上，我起床去洗手间，结果看到大门没有关，然后我就穿着木屐跑出来了。”
雪之上幽幽的说道：“我本来只是想去看看妈妈最后死的地方，但是走到门口之后，我看到浑圆的月亮挂在夜空上，洁白的月光洒在干净整洁的门口，干净的像是从来没死过人一样.......”
“我的双腿就抑制不住，它们不听使唤的甩动，我在月亮下边哭边跑，眼泪撒了一路。”
“很不容易吧，这么多年第一次独自离家。”青天目往上送了送雪之上下滑的身体，方便自己背着她。
“最开始的时候还好，我在一家中古店卖掉了身上戴的镯子还有衣服，然后就一直寄宿在可以洗澡的网吧，我想着自己不能就这样坐山吃空，所以也有想办法在doda这样的求职网站上找些工作。”
“但是很困难啊，在日本这样的人情社会，没有学历和定居的住宅，也没有内部人员推荐，基本上没有地方愿意任用。”
“哦，对了，我还去面试过主持人，因为当时网站上没有要求学历什么的，将棋这类我当时也学的还不错，我甚至通过了一轮面试和笔试，可惜，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里，雪之上支起身子自得的笑了笑，但是很快又没力气一样软绵绵的倒在青天目背上。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雪之上在青天目的背上半睡半醒，每次回忆这些悲伤往事都让她用尽力气。
如果不是青天目一路上跟她开玩笑，怕是又要悲伤的昏过去。
“到了，大小姐。”
青天目摇醒了雪之上清姬。
雪之上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温暖柔软的睡袋里面，眼前是寒酸的蓝色塑料布。
“你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不然呢？你要是不乐意那我现在把你扛回家也是可以的。”
青天目作势就要把她从睡袋里面拉起来。
“不要！”
雪之上像条毛毛虫一样拼命往睡袋里缩。
青天目收回手坐到旁边，默默的看雪之上从睡袋里探出半个小脑袋。
她用眼神试探的问道，你不会抓我吧？
青天目举手发誓。
“不会抓你的，我做出这种事情，这不是绑架和诱拐吗？”
雪之上稍稍安心的从睡袋里伸出来整个脑袋。
两个人在黑暗中无声的对视。
“你知道吗？逃出来的那个晚上对我的影响是如此之深，在我过往的经历中，我从未有在如此偌大的世界上奔跑过。”
“是自由的感觉？”
“并不是，是恐惧、疼痛。”
“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活在由谎言编织的箱庭世界中，小的时候妈妈告诉我坚持做纸花就能见到爸爸，我信以为真，并把它当作自己的希望，但是那个谎言粗糙且简陋的，即使数不到一百，我早晚也能察觉到不对，最后大不了哭一场就长大了。”
“但是，在我快要识破谎言，撕破箱庭的那一瞬间，爸爸真的出现了，并且带来了好看的衣服，美味的食物，舒适的住宅，还有自我价值认同。他把我从一个简易的小箱庭拉到了另一个更大，更多谎言组成的箱庭。”
“从此以后，我就无法认清谎言和现实了，我百分百的相信他们说的所有话，认为自己是个大小姐，认为金枪鱼能从荒川钓上来，认为轻井泽是个好地方........”
“这些谎言把我的困在一个长不大的箱庭里，直到妈妈在我面前死去，这个箱庭被别人从外面暴力摔碎了，但我也没能适应真实世界，我一直处于一个濒临破碎的状态，直到那晚我在月亮下逃跑，我才真正的开始长大。”
“你只是活得太笨太认真了，虽然也有性格问题，总而言之还是书读的太少，容易被骗。”青天目评价道。
雪之上在睡袋里拳头捏的噼啪响。
“笨蛋，明明这种时候稍微说两句花言巧语，把我哄的晕头转向，就能把我骗回家当老婆了。”
“但你现在更需要真诚不是吗？”
雪之上不置可否，她转过身子背对着青天目。
“我不想回去，虽然回去了那个人也会养着我，就像养一只小狗或者小猪一样养着我，但是那样我就永远长不大了，我的人生就停止在妈妈死的那个时候了......那样我的人生也太痛苦了吧，而且他还杀了我的妈妈......总之我现在想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
青天目绕了一圈，又来到雪之上清姬的正面，看到躺在睡袋里的姑娘原来在无声落泪，现在的她是怎样复杂的心情呢。
青天目挠挠脑袋：“这算是什么？废柴公主自立企划？”
“觉得我神经病就直说吧，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只是个私生女，一只小猪，一只小狗。”
“不，你是大小姐哦，反正我认定你是我的大小姐了。”
青天目单膝下跪，对着睡袋中的女孩举起手。
“以女神的名义宣誓，我永远不会欺骗大小姐，我会陪着大小姐长大，谁敢欺负大小姐我就打掉他的牙，直到大小姐愿意跟我回家。”
明明一听就是随口瞎扯的誓言，但青天目却在胸前做了繁复庄重的手势，并将之伸到雪之上的面前。
雪之上看不出来这是哪里的信仰，但能感觉青天目此时的虔诚。
她从睡袋中伸出手来，拉住青天目递过来的手，在他的指引下结誓。
两人什么也没说，默契的牵着手。
“这后半句是什么内容啊，真低俗。”
“是大小姐想歪了。”
“那你究竟是谁的人？爸爸的还是那个人的？不，不可能是爸爸的，那个自以为是的利己主义者是绝对不敢再回日本的，说不定已经被处理干净了，那你是那个人派来的？一直跟踪着我，保护着我，在我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帮助我，所谓回家，就是打算抓我回松山庭院喽？”
“不，我谁的人也不是。”青天目澈摇了摇头。
“我是青天目澈，是大小姐的人。”
【雪之上清姬当前攻略度：15%】
清姬把脑袋缩回睡袋，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什么嘛，这不是挺会花言巧语的。”
睡袋里的她面色羞红，只感觉这睡袋保温效果太好了，热的她无法思考。
睡袋外传来青天目的声音。
“那么大小姐，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明天要是想使唤在下了，请在新宿站等我，我每天一放学就满东京找你也是很不容易的。”
“还说你是偶然遇见的！”
“这不是以后只能说真话了嘛。”
“区区一个走狗，借口还真多，退下吧。”
“不...走狗是形容恶势力的吧。”
“那就爪牙。”
“算了，随大小姐喜欢吧。”
说完这话，青天目就起身，当快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废弃工厂里的雪之上。
她又从睡袋中探出脑袋来，在黑暗中幽幽的看着青天目离去的背影。
青天目向她挥了挥手：“晚安，大小姐，祝你今晚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