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尽信书不如无书 不信书读书为何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就因为这是一个文化现象。举一个例子:《三国演义》就是偏重“性格的真实”,《三国志》才是接近“历史的真实”;《三国演义》是历史小说,《三国志》是严谨的历史著作,二者本来就是不同的创作方向。现在很多的研究者和阅读者过于纠结《三国演义》中“历史的真实”部分,反而把它最辉煌的“性格的真实”价值忽略了、埋没了。比如描写赤壁之战部分,相当精彩,但那不是历史,是小说,是文学中的瑰宝。想要研究“历史的真实”,看《三国志》就好了,可还嫌看《三国志》太累,总想在突显“性格的真实”的《三国演义》中,用“历史的真实”来苛求它,这就错了,最后可能既得不到“历史的真实”,又品味不到“性格的真实”。同样,要想突显“历史的真实”,有时没有办法,只能承受作品的枯燥、理性、抽象、旁征博引,如果非得要求作品像突显“性格的真实”的作品那样耐读、好看,有故事情节,同样是一种苛求,是一种不讲理。
这是因为,关于“性格的真实”与“历史的真实”,是研究史学、传播史学、阅读史学中的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不能不做一个基本说明。在《史记》中,同样存在“性格的真实”与“历史的真实”这个核心问题,如果没有清晰的认知,很可能对两者产生混淆和误解。加上普通读者对真与假的问题比较关心,没有时间读严肃、严谨、学术性的作品,又对“历史的真实”比较关心,怕自己受到欺骗,于是,阅读时容易首鼠两端、顾此失彼。
真与假那么重要吗?很重要,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确实如此。真与假真的那么重要吗?有时也不重要,假作真时真亦假。我们现在相信的“真的”,可能经过时间的洗礼之后,都是假的,都是用谎言编织的“真实”;我们现在相信的“假的”,还有可能恰恰是一种真实。我一再说,真与假很重要,“性格的真实”与“历史的真实”同样重要,最关键的是看你的需求,如果你不是为了像司马迁那样,立言不朽,藏之名山,以传后世,相信“性格的真实”也无妨。可是,如果你想做一个比较严肃的史学作品的原创者、传播者,确实要关注“历史的真实”。
对于我们现在认定的“历史的真实”,如果有一天有新的考古证据出现,所有定论很可能都会被推翻。但是这也不要紧,哪怕不一定是“历史的真实”,研究历史,体味中间推理的过程,于国于身于思想于文化,都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不论是“性格的真实”,还是“历史的真实”,我们都要关注两点:细节和战略。性格的细节,感同身受;历史的细节,发人深省。有细节的历史,有时是最真实的历史;有时越是细节,越可能偏离“历史的真实”。这些都需要读者们慢慢体味。其实,除了细节,更要关注战略和大局。我一再说,读书要精读,还要像诸葛亮那样“独观其大略”,像陶渊明那样“不求甚解”。如果本身就是事功之人,是做实践工作的,那么读书最好是观其大略,注重书香世界中的大局,这是对现实最有教益的。
总结一下:我们既要关注“历史的真实”,又不能偏执地求真;既要关注“历史的真实”,还要吸取“性格的真实”;既要注意历史中的细节,又要学习历史中的战略。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但这是一种“中庸阅读法”。中庸,不是明哲保身,而是客观、不偏不倚,它是中国历史上伟大的智慧。
这一篇章主要是介绍三皇五帝、夏、商、周的简史。商、周的历史不用说,是信史,可是关于三皇五帝和夏朝的历史,却不能称为信史。有些历史书从商朝开始书写中国历史,因为殷墟、青铜器、甲骨文等就是历史的确证。至于夏朝,虽然也有考古证明来支持,在考古中也发现了与夏朝同时代的,或者比夏朝更早的文明,但是这种证据支持不是强有力的支持,不能证明这个文明就是夏朝文明。同样道理,关于三皇五帝的历史,也存在这种情况。其实,《史记》的记述是从黄帝开始的,并没有论及三皇,而且有些书籍把黄帝列入三皇,并没有列为“五帝之首”。关于这方面的学术考证,笔者不做深究,只以《史记》的说法为准。
在研究三皇五帝这段历史时,我们要把更多的关注点放在“性格的真实”“文化的真实”上,不一定非得探究“历史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