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赫里伯恩
这是安苏第一次面见神墙。
眼前的巨墙不似凡物，即使是用上“巍峨”、“雄伟”一类的词汇来形容它，也显得苍白无力。
要知道，安苏的“上辈子”来自一个极端发达的文明，即便有感知上的割裂，不过他仅凭着浏览记忆中的零散片段，也算是“看惯了大场面”的人。
但他还是为眼前的奇观感到莫名地震撼。
仅仅是目睹它，灵性中就浮出无穷无尽的赞美——伟大的奇观、力量与智慧的结合、团结的见证、生产力与资源统筹的高度协调、极高容错率的象征、只有靠着“文明”的底力才能构筑起的、在所有领域有着充裕下限的、承接着人智与人力的终极坐标、外显着文明踏于地表而面对无限高天的潜力、一切被统合后的物质载体……
安苏发直的目光逐渐变得疯狂。
【安苏！】
弥赛亚的声音从遥远的虚无里传来，打断了这股接近“虔诚”的膜拜感。
安苏仿佛如梦初醒。
“我这是怎么了？”
强忍着将目光从那面巨墙上移开，安苏死死盯住自己的脚面，他此刻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无意识地把手伸向眼睛——不知何时，瞳孔边缘的神性活跃起来，就像是不久前在藏书阁面见“历史的失却”一样，藤蔓构成的神性之墙包裹住安苏的灵性视野。
配合着弥赛亚的警醒，这才让安苏从对神墙的魔性崇拜中脱身。
他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默默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明明只是一道用石头堆起来的，稍微高一点的墙……为什么会让我近乎疯狂地崇拜它。”
确认着神性仍然在保护着灵性视野，靠着弥赛亚的兜底，安苏鼓起勇气再一次看向前方的巨墙。
高耸巍峨的墙体在视角中依然无比壮观，但这一次不再给人带来“控制神智”的震撼感。
“是某种特殊的术式效果吗……”
安苏猜测着。
他把目光投向神墙的高处，那里不再有成群的巡逻队。犹豫片刻，安苏一边释放出勘察用的灵能，一边招呼柯基靠近些查看。
许久后，安苏确认了这道神墙之上，包括墙根附近的很大一片区域里，都没有活人的灵性或者灵能。
显然，这里不是最开始的出发地。
那问题就来了，安苏一步一步按着自己留下的脚印抵达的地方，会是哪里？
气氛莫名地诡异起来。
“柯基，在附近警戒。”
夜晚的暗影象征分外浓重，柯基低吠一声，潜入一旁的黑暗中不见踪影。安苏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很快，他来到了神墙的脚下。
抬头去看，本就高耸的墙面更显得一眼望不到头。安苏把灵能的探测范围拉到最大，顺便将石头帽的效果提高到足以瞒过星光的程度。
顶着到达极限的灵能负载，安苏无声地穿过神墙。
“……”
即使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安苏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座“王都”。
“这里，就是秽民所占领的区域？神墙的另一侧？”
安苏也没曾想过，所谓的“另一侧”指的是面前的景象。
“什么神墙，这根本就是世界的另一侧吧！”
姑且，安苏决定把这个地方称为“里王都”。
他开始在里王都探索。
附近的建筑群落和布设都与安苏记忆中的王都地图如出一辙，除了没有居民，这里就是完全复制了王都的一个“倒影”。
柯基在房屋的阴影中不断跳跃，持续反馈给安苏周围的信息。
奇了怪了……
“秽民呢？”
向着市中心行进了好一段距离，安苏还是没看到半个人影。
极限的灵能负载让安苏有些吃力，他犹豫片刻还是收敛了部分隐蔽术式，减小了对周围的探查范围。
安苏逐渐放下警惕。
“小鬼，你在找谁呢？”
“汪——”
“我草！”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安苏在一瞬间从腰间拔出手枪，想都没想对着声音的位置就是一发灵能弹。
同一时刻，柯基嘶吼着从阴影中现身，携带着身后的黑暗灵能向着安苏背后的身影飞扑过去。
“嘶——”
像是什么东西被点燃的声音，安苏诧异地看着那发普普通通的灵能弹命中目标，然后穿透了那人的身体。
“什么小怪这么脆？”
还没等疑惑，眼前的一幕又让安苏提高了警惕。
柯基操控的灵能同样命中了来人的身体，却连同猎犬的实体一同从那个人形上穿越了过去。
【他没有实体！】
【汪】（明白了）
在灵性中进行了一瞬间的交流，柯基作为掩护又一次向来人飞扑，而安苏默默地开始搓大招。
微弱的紫光在黑暗中闪烁。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安苏有些沉不住气……
“烫烫烫烫烫！”灵能弹虽然没对来人造成什么伤害，但却点燃了他的衣服，火焰顺着布料燃烧蔓延。
那个人影此时毫无体面地在地上翻滚，一边扑打着身上的火焰，一边挣扎地脱下身上那件被柯基的实体撕碎的小褂马甲。
“小鬼你要杀人啊？还不快来帮忙！”
“啊？”
安苏呆傻地回应。
手上的术式已经蓄力完毕，安苏犹豫片刻，一边将枪口指向那个神秘人，一边指示柯基在旁戒备。
“你别乱动啊。”安苏用另一只手临时组成了一个“灭火术式”，对着神秘人释放。
瞬间，燃烧着的火焰就熄灭了。
人影狼狈地平躺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的衣物被烧穿了一个大洞，发散着难闻的焦臭味。
好像真的受了重伤一样。
当然，安苏才不会相信这个神秘人会被普通的火焰伤到，自己的灵能弹和柯基的灵能攻击，哪一样不比火焰强多了，这也没见得伤到他！
“别装了，这位大哥。”安苏不敢调开枪口，他警惕地试探道：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没有敌意，刚才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击。”
突然，安苏感到眼前一恍惚。
一只胳膊自然地勾上了自己的肩膀，听上去就贱兮兮的声音紧贴着耳朵传来:
“最近碰到的几个小鬼怎么一个比一个没劲，个个都开不起玩笑，稍微擦着点碰着点就全是火气。”
“哎……”
【……】
什么时候……
安苏早就给自己加上了全方面的灵能增幅，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捕捉到人影是什么时候从原地消失，然后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还有！见面勾脖子不是我的套近乎起手式吗！
安苏苦中作乐，悻悻地在心里吐槽两句，然后故作淡定地将手枪挂回腰间。
身旁的柯基明显也被吓到，他还在对着神秘人龇牙咧嘴，安苏只能无奈地呵止他。
【没看到主人都被挟持了吗，这回我们是碰到开门杀了，在这尊大神面前先忍着点……】
【汪！】
柯基得令，默默地退回到阴影中。
安苏迅速思考着现状：
众所周知，能瞬间出现在别人身后的神秘人，放在不管哪个片场，肯定都是顶天的狠角色——一不开心就秒杀一切的那种级别。
自己身后的这个神秘人，大概率是现阶段的自己无法应付的，暂且先忍他一会！
“呃……我觉得吧，老哥你对我的了解还太浅了！”
安苏正色着胡说八道：
“我一直都是特别开得起玩笑的那种人，刚才只是一时失误，要不老哥你重新开个玩笑考验我一下。”
看着神秘人明显愣了愣，安苏也是窃喜。
起手勾肩膀，说明这位大神对自己暂时没什么恶意。从刚才大哥满地打滚的行为来看，估计是不在乎形象管理的一位主。
【柯基给我好好学，看我教你什么叫主角的保命嘴炮。】
“老哥贵姓啊……”安苏变魔术似地从兜里掏出一根卷烟，抬手递到神秘人的嘴巴里。
“诺老哥，火——”
安苏一个响指，在指尖凝聚起一团小小的火焰，点燃了神秘人嘴里的卷烟。
神秘人显然被这一套连招打懵了，自然而然地接过嘴边的卷烟，缓缓吞吐出一口烟雾。
“好小子，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比我之前碰到的那个混蛋小鬼有意思多了。”
他笑起来，眼睛在火光中咪成一条缝。
【记好了柯基，眯眯眼，绝对的强者特征！】
安苏此时还不忘临场教学。
神秘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面朝安苏，又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看起来莫名的有些猥琐。
“你刚才问我姓什么？”
“呃……”安苏支吾起来，“您要是不想说的话……”
“没那回事，我一个小人物的名字有什么大不了，有啥不能说的？”神秘人无所谓地摆摆手，他两口抽完最后一截烟，重重地拍了拍安苏的肩膀。
安苏还在嫌弃地抖落脚面上的烟灰，听到这句话连忙竖起耳朵。
“听好咯——”神秘人好像很骄傲的仰起头，露出一张很年轻的、带着几分痞气的脸。
“咱们老大亲自给我取的名字！”
“赫里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