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汉好男儿

王聪儿他们出城后，齐林也依例入衙点卯，刚到县衙大门，几个衙差就迎了上来，一个个堆着笑脸迎接齐林入衙。

见一众手下恭敬如初，齐林不疑有他，和众人打了个招呼，抬脚就进了县衙，可他刚进了前院，跟在他身后的几个衙差就忽地关上了大门。

听到脑后传来的关门声，齐林忙转过头去，喝问道：“你等为何关门……！”

熟料他话还未说完，前院左右厢房内就涌出了二三十个拿刀持矛的绿营兵，县衙大堂内也涌出了一队弓箭手，紧接着一身官袍的襄阳知县文楠也慢步出了大堂正门，冷冷地望着正前方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齐林。

“齐林，本官是叫尔齐班头好呢？还是总教师好呢？”

文楠是乾隆三十三年戊子科进士，初为甘肃平凉知县，为官也算清廉，因没钱送礼，故尔二十年来还在知县任上，对地方还算有些恩泽，可他没想到就是他的治下竟也出了白连教匪，而且还是白连教的首脑级人物，最关键的是天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要不是在宜阳被抓获的宋之清揭发，他还蒙在鼓里。

想想都感觉后怕的襄阳知县文楠在收到宜阳急报后，就定下了这个请君入瓮之计，想着一举拿下齐林这个反贼头子。

齐林脸色阴晴不定，望着围拢在左右四周的官军，望着站在他勉强趾高气扬的文楠，他知道他已然逃无可逃，但身为三府白连教的总教师，他也有他的骄傲，他不想成为清军的俘虏，成为他们羞辱的对象，即使周围全是武装严整的清军士兵，他还是缓缓抽出了长刀，然后纵身朝前扑去。

两个挡在他身前的绿营兵措手不及之下，竟被齐林一刀砍翻，一连击杀了两个清军后，齐林去势不减，揉身继续上前，也不管周围朝他猛冲过来的清军，直扑站在县衙大堂台阶上的襄阳知县文楠，因为他知道只有拿住文楠，他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见齐林悍勇若斯，文楠心中也有些惊惧，忙喝道：“快……快放箭，快放箭……射他的腿……！”

文楠话还没说完，几个弓箭手顿时松开了手中的弓弦，七八支箭矢顿时飞出，躲无可躲的齐林只得勉强挥舞腰刀格挡，却不防被左右刺过来的两根长枪刺中。

只听“噗呲、噗呲！”两声长枪入肉之声传来，齐林跨前的右腿登时被捅出了两个血窟窿，汩汩的鲜血顺着小腿淌的到处多是，腿脚受创的齐林已经不能再战，只得以刀柱地，忍受着大腿处传来的疼痛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见齐林已无再战之力，襄阳知县文楠这才放下心来，开口对齐林说道：“齐班头，本县自调任房县以来，对你一直很看中，你何故放着好好的差官不做，反去做贼？本县以为，肯定是受人蛊惑，倘尔能翻然悔悟，将功折罪，本县定在知府大人面前替你美言，只要你立下功劳，不光能保你不死，说不定还能给你个官身，你看可好？”

齐林是白连教总教师，若是能劝降齐林，那这次鄂北教乱的源头就会被朝廷掌握，如此便可把尚未起事的教匪扼杀于摇篮里，如今齐林已然失去反抗能力，文楠便打起了小算盘，想着以恩义笼络，然后利用齐林，将襄阳、郧阳等府境内的白莲教连根拔起。

齐林继续以刀柱地，缓缓站直了身体，抬头看了看文楠，轻蔑地说道：“胡廷无道，毁堤炸田，以至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襄北赤地千里，我齐林虽然不堪，但让我出卖兄弟，替这样的朝廷卖命，恕我做不到！”

文楠还待再劝，齐林却突然放声大笑，然后竟强撑着举起了手中的腰刀，怒视一众清军和襄阳县令文楠，嘶吼道：“我齐林乃是堂堂大汉好男儿，又岂能自甘堕落，为鞑虏当猪做狗，如今事泄，唯有一死尔，只是我生前委曲求全，不得不留着这腌脏厌物，今日既死，又岂能留着这猪尾巴去见先人！”

说罢，不得一众清军上前，毅然举刀割断了脑后的辫子，文楠见他已萌死志，忙呼喝道：“快，块拦住他，本县要活的。”显然，对于他来说，活的齐林要比死的齐林重要的多，毕竟只要人还在，不能劝降，也能严刑拷问，即便是严刑拷问不能，那也可以将齐林当成诱饵，将教匪从藏身地引出来。

但这一切都太迟了，就在一众清兵扑向齐林的时候，齐林的腰刀已经割断了自已的脖颈，只听哐当一声，就在他手上的腰刀落地的那一瞬间，齐林魁梧的身形也重重栽倒在襄阳县衙大堂外的青石板路面上，整个人的身体仿佛被血浸透。

“卿本佳人，何至于斯！”

文楠定定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齐林，仰天长叹一声，他没想到齐林竟如此刚烈，更没想到齐林还埋藏着一个重现汉人文明的种子。

胡廷入主中原以来，虽然天下的读书人在屠刀的威胁和功名富贵的诱惑下，不得不剃发易服，人皆左衽，但也有不少文人士大夫心中还埋藏着一个种子，那就是重塑华夏衣冠，但胡廷势大，又有无数汉奸走狗为之张目，所以他们不得不随波逐流，苟全于世，而今，齐林那一句我本堂堂大汉好男儿，令得文楠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种子隐隐有些触动。

文楠若有所思，下面的清军把总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知县大人是被这血腥的场面骇住了，忙躬身跑到台阶上，低声问道：“大人，反贼齐林已死，下面该如何处置。”

文楠霍然惊觉，抬头看了看两个阵亡的清兵，又看了了已经被鲜血染透的齐林，开口道：“阵亡的士兵厚葬，你再去库房支五十两白银，给他们的家小，至于齐林，枭了首级，挂到东门旗杆上，以儆效尤！”

那把总连忙领命，转头下了台阶，一刀砍断了齐林的首级，然后招呼着剩下的兵丁出了县衙大门。

白连寇首齐林被朝廷捕杀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小半天传遍了襄阳城，然后便传到了城外，只两三天，襄阳府境内便路人皆知，所有人都在口口相传，襄阳县衙役总班头齐林竟是白连教首领，今已被官府捕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