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啊！
凉州很大，大到哪怕羌人多次大规模动乱，也都无法波及全境，更无法吵醒歌舞升平的关中繁华。
可凉州也很小，小到产出粮食少的可怜，一年到头辛苦耕耘，百姓依旧食不果腹，将士们便只能饿着肚子跟羌人作战。
动乱丛生，边民喋血。风沙过处，白骨累累！
作为凉州武威郡的豪族，张绣的出身并不低。硬要类比的话，大概和陈氏在宛城的地位差不多。
但地位上的齐平，却不等于物质上的对等。
张绣早年出任县吏，经历过凉州动乱的黑暗时代，也见识过凉州三明的雷霆手段。
这位豪族出身的汉子，整个少年时代都在战争与厮杀中度过，多次迎着漫天黄沙，顶着刻骨严寒与羌人拼杀。
哪怕杀敌立功，也时不时要面临饿肚子的风险。
这是张绣的经历，也是大多数凉州人的真实写照。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整个凉州习武成风，勇猛彪悍。
相比于中原腹地那些饱读诗书，自诩仁义的世家大族，凉州人更相信实力。
毕竟异族入侵，烧杀抢掠之时，礼仪道德可教化不了他们。相比之下，还是手中的刀更值得信任。
拳头大就是真理，只有兵刃足够锋利，将士足够彪悍，才能让那些蛮夷乖乖听话，心甘情愿奉上他们的牛羊和女人。
少年时的经历和苦难，造就了张绣如今的性格，也让他看清楚了一个事实——吃饱穿暖，体面的活着，才是最应该追求的东西。
至于什么争霸天下，什么建功立业，什么青史留名……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这道理是如此简单且纯粹，正如他的为人一样。
所以刚才听到陈岳肚子发出声响，他才会下意识邀请陈岳进去干饭。
吃饭穿衣，是他眼中的头等大事。至于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陈老爷子也是饿得急了，才会毫不犹豫答应张绣的邀请。做一回干饭人的同时，却把刚才儿子的交代尽数抛诸脑后。
望着把臂同游，欢快走入府衙的两人，陈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天可怜见，哪怕面对郭嘉那狗东西的时候，陈弘也没这么无奈过。
“少君，现在怎么办？”
魏延走上来低声道，同时示意陈弘看看周围。
可这还用看吗！
陈老爷子和张绣进去了，所有陈氏部曲的目光，自然放到了陈弘身上。
大家浴血拼杀了一晚上，现在总得给个说法吧。
陈弘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众人大声道：“诸位此战杀贼有功，张将军赐我等入内赴宴，稍时自有赏赐下发！”
无论如何，先安抚住人心再说。
魏延会意，马上对着府衙门口抱拳行礼道：“谢将军赐宴！”
闻言，所有人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纷纷行礼大呼道：“谢将军赐宴！”
“走，入内赴宴！”
陈弘当即大袖一挥，大步当先走入了府衙。
事，我替你办了。
人，我也替你杀了。
想白嫖我？哪有怎么容易！
好在张绣一早备下了酒宴，打算等陈弘得胜，用来款待陈氏部曲。
如果陈弘不行，那就自己动手，到时候也能犒赏麾下将士。
总之一句话，干饭人绝不浪费一粒粮食。
除了陈弘父子之外，别人自然是没资格让张绣亲自款待的。进入府衙之后，便早有人迎了上来，将一众陈氏部曲带到院中赴宴。
陈弘则跟在老爹身后进了堂屋，里面却早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在等候着，正是贾诩。
他本不打算出来的，但转念一想，万一席间张绣喝大了，指不定会许给陈氏多少东西，这才不得不出来把控局面。
“明山贤弟，容我为你引见一番。这位是贾文和，贾先生！”
看到贾诩，张绣想也不想，便向陈老爷子介绍道。
闻言，陈老爷子还没什么反应，身后的陈弘却目光一紧，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了贾诩身上。
怎么说呢……
在陈弘的想象中，这位汉末第一毒士，身上怎么也该有股摄人心魄的气势。就算达不到天生异象的标准，你好歹也得有个鹰视狼顾的模样吧。
可眼前的这个中年文士，却相貌平平，五官没有任何出众之处，宛若寻常读书人一般，甚至脸上还挂着一丝和蔼的笑容。
硬要说特点的话，就是身形消瘦，形如皮包骨头一般。
果然，咬人的狗都不喜欢叫唤。
“见过贾先生！”
陈弘父子一同行礼道。
“陈县丞不必多礼。”
贾诩挥手道，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
他如今虽是一介白身，但当初李郭之乱时，贾诩从中斡旋，曾先后担任过朝廷诸多要职，甚至一度做到了秩中二千石的左冯翊，自然不用对陈老爷子行礼。
说着，贾诩又把目光放到了陈弘身上，夸赞道：
“这位便是陈氏少君吧，果然一表人才！”
闻言，陈弘赶紧再度行礼，神情谦逊道：“先生谬赞了，小子愧不敢当！”
被这老家伙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好了，都不必客套了，贤弟与贤侄稍作，咱们马上开席！”
张绣大袖一挥笑道。
三人都点了点头，然后入座。
张绣自然是坐主位，贾诩和陈老爷子分坐张绣左右下首，陈弘在坐在自家老爹再下面的位置。
坐下之后，陈弘本想再度提醒老爹向张绣讨要赏赐，但奈何陈老爷子好像和张绣颇为投缘，话说起来就没个头。
二人从刚才携手入府的时候就开始畅谈，如今非但没有结束的意思，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陈老爷子脾气火爆，性情直率，向来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张绣表示，这不巧了吗，我们凉州人都信这个。
二人唾沫星子满天飞，从西凉扯到南阳，又从黄巾之乱侃到董卓入京。
一时之间，只觉相见恨晚，盼望今夜抵足而眠，畅谈到天亮。
说人话，就是两个中年油腻男键政吹牛逼。
这一幕看得陈弘有些肝疼，但也不好贸然插话。
好不容易等两人口干舌燥，低头喝茶的时候，陈弘赶紧站了起来，冲张绣拱手道：“将军，城中贼子皆已伏诛，家眷也已擒拿，伏请将军发落！”
少扯些没用的，赶紧给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