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凌晨不会不讲信义

● 01 早起的那天，一切都变了

没有症状的心病

2017年底，我结束了在美国的学业和为期一年的法院工作，回到韩国就职于大型企业，开始了作为律师的职业生涯。收获了期盼已久的律师资格证，被理想的企业录取，我从此过上了稳定的生活。一想到以后不用再学习和考试，只须好好上班，我就觉得自己幸福得好似拥有了全世界！

我的一天和其他上班族一样普通。为了赶早上六点半的通勤班车，我必须在六点就起床洗漱。路上一般就打盹儿或者看时事新闻，一到公司就马上开始处理业务，难得有闲暇时间就和同事一起休息放松一下。偶尔能准时下班，我会喊上朋友结伴去吃炸鸡喝可乐，或者回家简单地做一顿晚饭吃。为了第二天能按时上班，我又早早入睡。

如此单一又重复的生活——起床、通勤、工作、偶尔下班后健身、回家吃饭、睡觉——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日程安排，反倒觉得很平常。我已经不再是学生，而是律师和职场人了，不再适合尝试具有挑战性的事情或与众不同的活动，只要认真工作不出任何问题就可以了。不仅是我，同事们的日常生活也都差不多。我们每天都在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努力过好普通的生活。

要说成为上班族后唯一有变化的地方，大概就是因为担心疲劳影响工作，所以平时被迫休息和睡眠的时间增多了。只要一有闲暇时间，我都会无条件地优先选择休息和睡觉。

实际上，如果不这么做，我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晕厥过去。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不停地奔波于申请、应付考试和准备就业。好不容易当上了律师，才发现社会生活远比当上律师还要艰难。我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像以前那样努力“吃苦”了。

即使偶尔有了空闲的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把自己“焊死”在床上，看朋友们的消息、娱乐新闻打发时间而不做其他安排——因为我要为第二天继续努力工作养精蓄锐。

但无论我如何休息，都补充不了消耗的能量。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充足休息的我反倒越来越疲惫、烦躁和忧郁。有时我整整一天都沉浸在失眠带来的身心折磨中，有时又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到家倒头就睡，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能为此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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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平凡的早晨，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得很古怪。进公司一看到书桌上的电脑，竟然就不自觉地流下眼泪。当然，我并不是被人欺负了，就是感到喘不上气。因为怕有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我赶忙跑到卫生间躲起来，一边洗脸一边自言自语：“唔……我到底怎么了？”

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真是糟糕至极。

我在这一刻非常渴望自己能得到改变，能扼制自己的负面情绪和想法，即使只能坚持一天也好。我希望有一天，自己从睁开眼到合上眼睡觉，不用再为没发生的事情苦恼，自己不必再感到身心俱疲。但尽管这样想，当下的我还是在下班前反复确认今天的工作有否失误，是否还可以做得更好，明天要提交的材料是否准备好了……“没时间”被我当成口头禅挂在嘴边，各种各样的补品轮番吃着却依然深感疲倦。

但问题不止于此。

由于我在国外生活多年，时不时会有一些在国外养成的生活习惯和行为举止，在韩国经常引起身边朋友的误解。因为担心和同事以及回国后认识的朋友产生不愉快，与人交流时我总是非常紧张。人们好像总会严厉地提醒我，我做的事情是错的，说的话也不恰当。我不自觉地养成了看人脸色的习惯。为了避免冲突，我主动减少与朋友和家人的沟通。想到谁都不能接纳我，我自然而然地变得自卑了。以往拼命学习时内心所受的煎熬似乎又在此时被唤醒了。虽然我曾向同期的律师、职场前辈和朋友坦白过这种想法，却收到这样的回答——

大家都是这样，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不算什么。

金律师，在公司可不能这个样子。

有真啊，在韩国不可以这么做的。

忍着忍着，我终于爆发了。某天晚上在公司的聊天群里，我把这段时间感受到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第二天一早，组长把我批评了一顿。别提什么反省了，我忍受着委屈和遗憾，打算在两周内提交离职申请。

宁静清晨带来的能量

我明明平时一有空就睡觉，为什么早上起床还这么累？我的能量都消耗到哪去了？睡觉让消耗的能量得到补充了吗？为什么我变得这么无力呢？我的性格适合做现在的工作吗？这是公司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我需要休假或者旅行吗？无论如何反思，我都没有找到明确的答案。

有一天我在凌晨四点左右醒来。要是在往常，我八成会再次入睡，但那天我格外有精神，一直保持清醒，只不过想到要去上班就觉得浑身酸痛。我起身倒了一杯红参茶坐在餐桌旁，竟久违地感受到了晨间的静谧，那种安静都能听到血液嗡嗡流动的声音。

刚才躺着的时候，我心里想着“好不容易早起一次，整理一下书桌吧”才起了床，但起床后转念一想“反正周末还会打扫”，又放下了手中的抹布。我望向书架，心想“要不看会儿书吧”，但平时在公司就是整天读材料，一大早就开始看书显然有一些令人厌烦，所以又放弃了。我决心去做运动，但又想着“冻死人的天气，还做什么运动”，于是就放弃了。这是无力吗？还是因为职场生活太令人疲惫心酸而表现出的抑郁呢？

我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喝着热茶，平静地想事情。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我感受到了美妙的安全感——这真的是时隔很久与自己独处的珍贵时光！我不由得开始整理这段时间积压已久的负面想法和不安情绪。

其实，我并没有想象中能适应新的环境，我也不喜欢当下的自己。每每看到别人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想“我是不是应该像他那样做事、打扮和说话”。我好像总在和他人作比较，然后在比较中迷失了自我。

我在白纸上写下当前面临的问题、产生的原因、可能的解决方案，然后逐一整理自己的思考与感受。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无论怎么努力工作都感受不到成就感，见到朋友也不开心。模棱两可的人际关系，堆满无用文件的书桌，我需要像整理书桌一样整理凌乱的心情。

于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思考的凌晨，成为了我犒劳自己的时间。对于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来说，独自思考给了我暂停下来调整生活的机会。看着朝霞与日出，我心想：“是的，今天也要加油！”

我就这样怀着愉悦的心情去上班，到公司后向同事们热情地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金有真。请忘掉昨天的我，今天的我获得了新生，我会更加努力工作的！

哈哈哈，金律师您还好吗？您这是怎么了？

虽然同事们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但我的心情很好。接纳自身的不足之处，加油好好工作！莫非这是受到了早起的影响吗？尽管今天不是周五，我的心情却很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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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还是比平时提前两个小时起床，享受与自己独处的时间。我在纸上记录下自己的思考，继续探索。是什么让我生气？我应该遵守的属于自己的标准是怎么样的？我可以放弃的和不能放弃的是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就这么退一步远远地审视自己，一边观察一边检查， 开启了我的一天。

就这样，第三天我依旧早早起床了……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下班后什么都不想做了，所以我就提前上床睡觉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开始习惯用“肯定的能量”奖励自己。我已经开始喜欢早起。

虽然工作和职场生活没有什么大的起色，但是单纯因为提早开启一天，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早上不再担心上班迟到，能不慌不忙、悠闲地准备上班，感受自己当天的状态。就像换季时整理衣柜一样，每天都以重新开始的心态回顾自己，消除不必要的担忧，我的心情也由此变得轻松。之前无论怎么休息都没法补充能量的我，现在每天都元气满满。

原来，我的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后来我没有辞职，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心理承受力有所提高，还是自己真的发生了改变或是状态得到了调整。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但此刻我对职场生活有了信心。我认识到公司的工作不是“该做的事情”， 而是“能做的事情”。

以前，我会看领导脸色问：“组长，我做得好吗？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您一定要告诉我。”现在，我会自信地说：“这次的诉讼应该能赢，请交给我来做！”对于这种充满自信的话，组长偶尔会回答：“你有这种想法很好，但是不要对专务那么说，他可能会有过大的期待……”果然，公司就是公司。

早起就是休息

人们遇到坚持早起的我，大多会说——

你看起来好忙，日子就随便过过吧！

休息一会儿吧，为什么这么认真地生活？

我确实很忙，也在努力生活，但对我来说这并不辛苦。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轻易得到过什么，想必以后也会这样继续生活下去。我总需要比别人表现得更加努力、更能忍耐，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身边也有和我不同、用简单模式生活的人，虽然他们具体的情况不得而知，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往往能抓住让自己轻松的好机会。每次遇到这样的人，我既好奇为什么他们的人生那么顺利，同时又觉得很委屈，因为自己是来回奔波、气喘吁吁才抵达目的地。

年纪渐长，我逐渐领悟到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有不少优点。对我来说，人们竭力避开的弯路我已经走过好几次，所以摔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每次我还会重新站起来。其次，我养成了在孤独和无尽的努力中寻找快乐的习惯。我还学会了让自己保持坚韧的方法，无论有多大的阻碍，我都会坚持不懈地前进，直到自己喘不过气为止。正是这些优点支持着我一天又一天地在凌晨起床。

许多人认为我是为了多做事情才在四点半起床。实际上，凌晨不是我挑战早起极限的时间，而是我用来暂时充电和休息的时间。所以，与其说凌晨起床是为了努力生活，倒不如说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坚持努力生活。疲惫的时候，在宁静的凌晨喝一杯热茶，听喜欢的音乐就能让人充满能量。忧郁不安的日子更是如此，这些凌晨的时光让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早起实际上对精神健康也有积极影响。一项涉及70万人的研究显示，早晨型人患抑郁症的概率比一般人低，且他们的主观幸福感更高。1

一般来说，人们认为的“休息”大多是补觉或者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而我开始实践早起后，学会了在日常生活中寻找闲隙。当然，旅行充电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旅行往往还需要考虑食宿和景点攻略等耗神的问题。因此，比起思考如何悠闲地休息，我觉得更应该思考如何利用这些时间做其他事情。

与有意寻找休息时间相反，在上班路上打个盹儿，和同事们一起吃午饭，悠闲地喝咖啡、换换心情，做这些普通的事情也能令人平静舒畅。下班后吃一顿美味的晚餐，或者洗完澡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回顾今天自己的表现，这些也都是能放松身心的事情。周末，我还会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发呆、看往来的路人，或者在网上搜索值得尝试的新鲜事物，以此收获小小的乐趣。

我发现，决定休息质量的不是身体做了什么，而是头脑和心灵感受了什么。早晨起来，哪怕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只要能体会一下真正的闲暇时光， 就能在日常生活中轻松找到暂时放下复杂心情的缝隙。

没有什么比放空头脑、抚平心情更能让人得到彻底的休息了，这是我在凌晨深刻体会到的道理。每个人肯定都有属于自己的有效的充电方法，但为什么凌晨起床能让我真正地感到身心舒畅呢？我想要探索其中的奥妙。

值得借鉴的早起习惯

生活是不可预测的，意想不到的问题时不时就会出现。我在学习名人的生活习惯时，发现了一些能帮助我克服生活困难的诀窍。以下是两件我在早晨会做的事情：

第一，学习古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起床后读几页斯多葛派哲学。

第二，做一些可控的事情。

在“我能直接控制的事情”中，最有代表性就是整理床铺。事实上，整理床铺给生活带来的安慰和帮助比想象的更多。工作结束时，你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回到实现梦想的起点”。回家时看着干净整齐的床，心情会变得很平和，自尊心也能得到满足。整理床铺绝对是早上能做的最好的事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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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姆·费里斯

美国著名作家、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