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妏妏今天和任狗分手了吗（3）
第二天中午，白妏抱着个抱枕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
原本料想着某个男人能够贤惠一回伺候她用个brunch，没想到只看到三张便利贴。
【客户那边重新安排了人洽谈，我得立刻飞南京，大概一周后回。】
上头的字龙飞凤舞，带着几分急促的意味。
第二张便利贴则是纯粹的命令口吻了——【谁污染谁治理，门上那辣眼睛的涂鸦在我出差回来前必须消失！】
白妏撇了撇唇，懒得费劲，打算等周日家政上门打扫时一并清理了。
她去瞧第三张便利贴。
这张上写着琐事——【你上次闹分手收拾包袱走人后，你的那位私厨也跳槽了。你联系138xxxxxxxx，以后由他负责你的三餐。】
“狗男人毁我青春毁我味蕾！”
白妏大骂出声，将手上的抱枕砸飞。
任荀说得好听，说什么她的私厨因为她的离开而跳槽。可她清楚得很，一定是他趁着她不在请人家走人了。
她为了保持身材，在饮食上有许多忌口的，很难与他的步调保持一致。
每回私厨做好后将营养餐送上门，她都会暗自计算一下菜品中卡路里含量和各项营养元素的克数。他每回虽然没明说，但总会下意识蹙一下眉，可见他的不认同。
如今他故意将她的人给请走，换上了他自己的人，鬼知道他会不会让他聘请的这位私厨在她的营养餐上做点什么手脚啊。
无视便利贴上的那一串号码，她在肚子唱响空城计时果断地选择了自己下厨。
香蕉切片、圣女果、生菜，淋上沙拉酱，精致地装点在骨瓷盘中。盘子被安放在了具有艺术气息的餐垫上，旁边摆上刀叉。牛奶杯找准角度安置妥当。她甚至还找来了几片薰衣草标本搁一旁做装饰。
一份简单不需要动脑的水果餐诞生。
用餐前，照例是晒个美食照发微博。
【妏妏今天和任狗分手了吗V：天可怜见，连点儿女友待遇都没有。也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今天又是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的一天呢。【照片.jpg】】
网友很快抵达吃瓜现场。
有同情她遭遇的，有点评她吃得太少的，有指出她睡觉不规律的。结果评论着评论着，突然就歪楼了。
有粉丝竟从她睡觉不规律联想到了她昨夜必定和男友辛勤奋战到天明，表示不吃这碗狗粮。
【向任狗的肾表示慰问= =】
【任狗是不是正虚弱地躺床上休养生息？妏妏你赶紧去瞧瞧，照顾照顾我们任狗可怜的胃【催促.jpg】】
【对对对，男人的胃和肾同等重要，你懂我懂大家都懂哟。】
【任狗战斗力其实算不错了，给他打call！万人血书求妏妏投喂任狗的胃。】
【刚去楼下药店给任狗买了两盒肾宝，感觉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呢(～￣▽￣)～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该如何将这两盒肾宝顺利地交到任狗手上呢？】
……
白妏瞧着越来越多粉丝发表的看法，只觉得被带歪的楼层是彻底没救了。
粉丝似乎天生就对男人带着滤镜的效果来看待，明明她是真的在吐槽真的在埋怨任荀，可他们不这样认为，他们能轻易地从你的只言片语中曲解出他们想要理解的那层意思。
白妏没心情再翻看这些评论，退出微博，重新打开了摄像头，开启自拍模式。
当她瞧见屏幕里那张脸上的黑眼圈时，惊呼一声，飞快从椅子上站起身。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
一连好几天，白妏都在努力补救她的黑眼圈。好在SPA做下来，再加上她的细心呵护，她的皮肤终于重现光彩起来。
周四上午。
“让爱绝处逢生”工作室。
前台小舟正在对着化妆镜摸鱼补唇妆的时候，冷不丁眼角就扫见了一道窈窕优雅的身影。
对方穿着一身高定裙袅袅娉婷地站定在她面前，朝她颔首一笑：“你好，我预约了白妏白老师。”
举手投足间，皆是良好的涵养。
工作室取名“让爱绝处逢生”，顾名思义，就是尽最大的能力帮客户解决爱情中出现的裂缝，帮助他们的爱在绝境中重获新生。
值得一提的是，工作室共有四名金牌情感劝和师，其他三名劝和师但凡是男女情感纠纷的case都会接。唯有白妏挂的是“婚姻劝和师”的头衔，只接夫妻婚内情感破裂的case。
小舟迅速笑颜相迎：“是祝小姐吧？您和白老师预约的是上午十点，我先带您去咨询室小坐，白老师很快就会过去。”
“好的，麻烦你了。”女人的衣品不俗，容貌赏心悦目，就连声音都甜美若蜜，举止大方有礼，不禁令人思考她是哪家的名媛。
*
得了小舟的电话告知，白妏瞧了一眼时间，收拾整理妥当之后很快进入咨询室。
她进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遥控器降下窗帘，遮挡透明玻璃外的一切，保持室内绝对的隐私。
“祝小姐你好，我是白妏。”
白妏款步走向那个端正着身姿翻看时尚杂志的女人，向她伸出手。
杂志被搁下，露出女人一张熟悉的脸。
不是她的损友二号祝离儿又是谁？
“你就是和我预约的祝小姐？”她难掩错愕，“就我俩这关系，你有什么问题需要让我帮忙的，一句话的事儿，居然还搞这么正式特意预约了。事先竟然一点儿风都不透。”
“总得走个过场，我妈让她的跟班全天十八个小时盯梢我呢。我但凡某些举止出格都会被打小报告。”
“我怎么瞧你这副端庄优雅的范儿就格外别扭呢。得了，只有我俩，你就别装名媛淑女了。”
祝离儿却是依旧坐得笔直：“不，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决定人前人后保持统一。妏妏，以后咱俩就是难姐难妹了，你附庸风雅装高逼格，我潜心社交礼仪装我的温柔娴静高贵优雅，互相监督。”
“行啊，战略联盟小伙伴，一起装逼一起飞！”白妏笑道，不过还是将手上打印好的文件递给她，“先把这份保密文件签了咱们再好好谈谈你的正事。”
签好字，祝离儿直奔主题：“今天我来，主要是想让你帮我劝服我家陆子缙，让他同意净身出户。”
“轰——”的一声，白妏耳畔炸下一道惊雷。
姑且不论她是婚姻劝和师，做的是修复人家两口子破裂的婚姻的工作。她现在比较关注的是，祝离儿的婚姻问题。
“你这话，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对，我要和他离婚。但你也知道，离婚的话婚姻存续期间夫妻双方的共同财产肯定得进行分割，基本不可能出现令他净身出户的局面。可我就是想让他净身出户，你得帮我。”
“陆子缙出轨了？”这是白妏的第一反应。
祝离儿否认：“没，他一直都是外人眼中的好好先生，他可不屑做出这种丑事玷污他自己的声誉。”
“那你怎么突然想到离婚了？”
“其实妏妏你应该懂我的。三年之痒，我们的爱情没了。”
白妏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和任荀的一年之痒。
现实不是偶像剧，情侣或夫妻双方并不会对彼此十几年如一日地恋恋不忘至死不渝。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当初的那份心动消散，爱情也会逐渐淡化，甚至趋于零。
所以，她倒是挺理解祝离儿，也挺佩服她在爱情没了之后做出离婚这样的决定。
不过……
据白妏所知，陆子缙是从事金融行业的，年收入不菲。祝离儿嫁给他之后，吃穿用度一应开销都是他在支付，她只是安心地当着陆太太，顺便拿着他的钱去做一些小的投资。
所以，两人婚姻存续期间，基本都是陆子缙在赚家用。
祝离儿想要离婚时令对方净身出户将这些年挣到的一切全给她，除非对方真的是个冤大头，要不然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小说里那种深爱妻子的丈夫为了妻子净身出户的剧情，压根就是扯淡。
“你中了哪本言情小说的毒？竟然会觉得陆子缙离婚后会傻到将他的资产都给你？他恐怕连一半都不乐意给，还得和你闹上法庭好好算算这笔账呢。”白妏一针见血地指明要点，“再者，你又不缺这点钱。夫妻一场，因爱结婚，无爱离婚，好聚好散不就行了？”
“可我一想到他以后会拿着他的一切给另一个女人挥霍我就觉得心里梗得慌。我心里不舒服，我必须让他净身出户！妏妏，你得出面帮我劝服他净身出户。”
“我是婚姻劝和师，不是洗脑师。你觉得你家陆子缙那么精明一人会为了满足你的私欲，在离婚时主动舍掉自己奋斗到今天才拥有的一切吗？”
“他不是很会挣钱吗？反正即便净身出户，他也很快就能重新拥有一切。”
白妏：“……”这样的逻辑，她给98分，失掉的2分是因为祝离儿的“天真”和“无耻”。
两人又针对这一问题的合理性与可行性进行了一番探讨，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的点儿。
“这个事情，你先容我理理思路。我们先去吃个饭再说。”白妏取过桌上的资料，站起身来。
“不了，我约了陆子缙去他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现在得赶过去。”
白妏错愕：“你不是要离婚吗？还这么甜蜜地约会？”
“你不懂，这是成年男女对婚姻最后的告别。做不到时时刻刻保持爱情的甜蜜，那就只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多约约，让彼此能不留遗憾不失体面地从这段婚姻中抽身。”
白妏白了她一眼：“凭什么我就不懂了？这道理还是我教你的呢！”她和任荀成为情侣一年，两人单单是闹分手就已经达到了二十七次，平均一月两次有余。她每回就是以这样的心态在复合后和任荀继续当着男女朋友的。
祝离儿露出一个略显心酸的笑：“我都沦落到离婚的地步了，你还只关心你的署名权。一生一起走的革命友谊哪儿去了？”
白妏：“……”
*
送走祝离儿，白妏先回办公室将保密文件归档，又下单点了份藜麦煎鸡胸肉沙拉。等待的时间里，她开始整理刚刚两人探讨产生的问题以及实施下去的方案。
等到她再看手机，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
“白老师，你的外卖到了。”
微信群里，前台小舟发来了提醒。
白妏忙去前台取外卖，去了员工餐吧用餐。
开动前，她照例打开滤镜给食物拍了照，随后又自拍了一张和午餐的合影。
她将第一张照片编辑文字之后发了微博。
【妏妏今天和任狗分手了吗V：今天依旧是靠外卖努力活下去的一天呢。狗男人故意撤走了我的私厨想要逼我就范，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呢。】
配图是午餐外卖照片和一个嘚瑟转圈圈的表情包。
无视微博粉丝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围观，她又紧接着打开微信将自拍照发给了依旧出差未归的任荀。
【有没有觉得你不在的日子里我的气色愈发好了，脸色愈发红润了？】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因为终于不用再被你叨逼叨了呢。】
【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里，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那么自由舒畅呢。】
……
她啪啪啪打了一分多钟的文字轰炸了过去，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享用午餐。
原想着任荀手机关机绝对不会回她，没想到她却冷不丁瞧见对方正在输入中。
很快，他的信息也连珠炮似地轰炸了过来。
【皮这一下很开心？】
【觉得有我在身边不自由，是要再分一次手的节奏？】
【别忘了那天你闹跳楼自杀时答应我的事，你再提一次分手我俩就game over，不可能让你有第二十八次复合的机会。】
【现在，请你大声告诉我，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感觉怎么样？】
白妏：“……”
狗男人威胁她！
不过，她闹自杀的事情，她还真的是断片儿了。至于答应了他什么，也压根不可能记得了。
明明知晓另一头的男人必定是唇角噙着笑等着她低头认输，她还是不得不没出息地如了他的愿。
【没有你在身边，我感觉天不蓝了树不绿了风不暖了饭不香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卑微如我，在线求男友关注。】
【一个无时无刻不惦念着你的懂事女友，亲，你值得拥有哟！】
一番讨饶的话发过去，也不知道男人是被捋顺了毛还是太忙，没有再回复了。
白妏安安静静地用完午餐，正琢磨着如何有技巧地向他讨教问题，任荀的电话突然进了来。
“吃完了？”三个字，开门见山。
根据白妏和他相处的经验，她知道他是特意等着她用完餐才打来的，瞬间觉得满意了。看来还是挺关心她的嘛，还知道给她留足时间用餐。
“是啊，正打算给你打电话慰问慰问在外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你。看来我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呢。”白妏将一次性餐具收拾妥当扔进了垃圾桶，又擦拭了一下餐吧桌面，这才边打电话边回自己办公室，“任律，你专接家事纠纷的案子，擅长婚姻法相关业务。身为你女友，你能免费让我咨询一下吗？”
“怎么？你这个婚姻劝和师该不会真的要跨界和我们家事律师抢客户吧？”男人的声音醇厚低沉，染着一丝戏谑。
高跟鞋一路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敲下清脆的声响，白妏回到办公室，随手将门一关：“你看看你，思想狭隘了吧，见不得自己女友和自己在事业上的利益相冲突是吧？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主要是替我们工作室的创始人王总问的。他正和他的女强人老婆闹离婚呢，在财产分割方面两人谁也不让谁。王总拜托我给他介绍一个靠谱的家事律师。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当然是要推荐你这个该领域的常胜将军啊。他的离婚案标的额很大，你有福了。”
“如果他确实是有这个需要，你可以将我的电子名片推介给他。”
“在发给他之前，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可以。”
“其实王总是不被王家看好的小儿子，娶了现在的太太才躲避了家里的勾心斗角。他太太有钱有人脉有事业心，这个工作室也是用他太太的钱投资的，王总从中得了不少利益。假如王总执意要和他太太离婚，你说王总有没有可能让他太太净身出户？”她将祝离儿和陆子缙的离婚版本稍加改动，套在了王总和他太太身上。姑且就当王总是男版祝离儿吧。
另一头的任荀显然是难以置信：“一个吃软饭发家的男人想在离婚时让一路扶持过他的女强人老婆净身出户？是他脑子坏了还是你脑子坏了？离个婚吃相还这么难看？”
“你别管这个事情本身是否合理，你从婚姻法的层面来分析一下，如果想要办到，有几分把握？”
“即使是婚姻存续期间一方出现严重过失，诸如出轨，都不可能让对方净身出户。”
“难道就没有特殊情况吗？”
“倒也不是真的不行。”
白妏的眼神倏地亮了：“什么？你快说！”
“第一步，不动声色地将王太太的财产转移到王总名下，证实婚姻存续期间家里的经济来源都是来自于王总。第二步，制造王太太谋杀王总的证据，让她背上故意杀人既遂或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
“不用……这么狠吧？”白妏的小心肝颤了颤。简简单单的离婚财产纠纷，怎么就上升到刑事案件了，“就没有其它温和一些的法子吗？”
“也有。”
“那你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啊！”
“让王总以夫妻名义借贷，背上高额债务。这个债务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他找人合作，随他。届时……你懂的。不过如你所说，王太太是位女强人，当然不可能真的被这种把戏蒙骗，她的律师也不会是吃干饭的，肯定有他们的应对策略。无论是举证‘借贷用于夫妻共同生活’还是举证‘恶意借贷’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么看来，婚姻中让另一方净身出户这种事，确实是没什么希望啊。”白妏越听越觉得这事情悬，她还是得去劝劝祝离儿歇了让陆子缙净身出户的想法。
任荀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你可千万别为了一个王总在法律边缘试探。这些年妄图踩着法律底线打擦边球的，可是栽了很大跟头。”
白妏心虚道：“如果……如果我说王总和他老婆相亲相爱甚至马上就要迎来他们家的二公主，你会不会想要打死我？”
任荀：“……”他一个咨询费按秒计价的资深律师，敢情在她这儿纯粹就是被她遛着玩？
“我先原地去世两小时，等我活过来之后再打给你！”白妏深怕他下一秒发飙，急吼吼地结束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