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凤回千杯暖人间
“好，你答应就好，不用再费我唇舌了。”
神情木然的姜放，双眼仍旧空洞，却显示出异常强硬的气势，看向林家老祖：“那么你呢？”
“今日一切，我自然早已知晓。”
林家老祖为姜意止住血之后，又将他身上的伤口修复完毕，优雅站起身来，说道：“早在我沉睡之前，他已说明了一切。”
“只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林家老祖走上前来，说道：“外面那团黑雾会如何？”
“他？”
姜放口中发出轻蔑的声音：“他还进不来。”
“是吗？”
林家老祖的目光落在了洞穴中央那株小树之上。
随着它斜上方黑影的肆虐，笼罩在其表面的神光已几近熄灭。
“！”
被某个无上的存在夺去身体的姜放，表情再一次发生了变化，木然变成了吃惊：“他疯了吗？”
......
玉信峰的天空上，黑色的独眼巨人，眼中留着黑血，本是二十余丈大小的巨拳，在不断的对山峰的砸击中，早已被神光烧尽。
但它仍不放弃。
尽管它的眼部，黑血几乎流尽。
尽管它的双手，只剩下了手臂。
它还在坚持，疯狂的使用手臂的前端，砸向玉信峰。
频率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盛。
在独眼巨人的眼中，在组成它眼部的司马败絮眼中，玉信峰的神光已快要被击穿。
“咦哈哈哈哈！砸死你！砸死你！”
司马败絮黑青色的面庞变得疯癫起来，口部裂开，像是一座漆黑的墓穴，泛出腐臭的气味，猩红的舌头不受束缚的随着独眼巨人的动作来回扫动。
他再次加快了砸击的频率，独眼巨人的手臂也因此碎散得更快。
“咣！”
一身巨大玻璃整片折碎的声音响起，附着在玉信峰表面的神光被击得粉碎。
独眼巨人一碰到溅开的神光碎片便化作齑粉，并开始剧烈的燃烧。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半空，似乎某人的神魂、心骨，都被点燃。
幽黑的独眼巨人顷刻消失，它的眼部，一副扭曲的面容在神光中被来回撕扯。
面容嘴里仍不停歇：“啊哈哈哈哈！打碎！打碎！哈哈哈哈！”
黑雾就此随着神光一同消失。
一团直径三寸的虚空扭动着飘落下来，端端落在了山腰上，那座道观的门前。
......
洞穴之中，小树斜上方的黑影随着终于打碎神光，并随着一起消失。
然而，一粒黑点，蠕动着飘向小树。
“看来，他进来了。”
林家老祖说道。
“......”
姜放的脸上回归木然，他指着姜意与林雨璇，说道：“那家伙交给你们了！”
“为什么又是我？”
刚刚恢复一点力气的姜意叫道，林雨璇也是眉头紧锁，在场的所有人，特别是吴玉成与林家老祖，都很是诧异。
让两个境界只在脉通境七阶的人前去对付飞仙境的绝世高手？
“你是不是有病！”
连一直不出声的灵兽幼崽燎火也忍不住对所有人传音道。
上一次姜意能破掉修为处于化神境六阶的司马金玉的化魔功，极大部分原因是佛祖法相留下的一缕佛光加持，再加上混沌之魂的体质。
即便如此，也仅仅才是破掉了正在释放的功法而已。
所幸化魔功有着诸多的缺陷，借助强烈的反噬才能击败司马金玉。
而处于飞仙境的司马败絮，就算成千上万个司马金玉一起上，亦是被其碾压的下场，而今已经没有佛的加持，如何能战？
“对了，还有这只小猫咪！”
姜放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而是补充道。
“我看你的脑子真是烧坏了！”
燎火闻言直接骂人。
“补充能量时，我会设置一个阵法，并操控轮转之书，需要修为至少在神通境以上的人护阵，确保万无一失，只有你们三个闲着，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姜放不以为然的说道：“况且，那团黑雾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境界最多在脉通境九阶，你们只需拖延时间便可；另外，这些可是‘那家伙’说的，我只是转告而已。”
“好了，我开始布阵，你们三个快去！”
姜放接着说道，同时挥手，不给众人反应时间，姜意、林雨璇、燎火直接从原地消失。
......
逍遥门堂屋内，姜意他们突然凭空出现。
“还真让我们对付他？！”
林雨璇清澈的双目也是迷茫一片，虽然没有动用的神识去感知，亦明显感觉到目前的姜放不是其本人，似乎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他的身体被别的什么人占据了。
可是，整个五界除了他们几人逃回玉信峰之外，并无其他存活的人。
那么占据姜放身体的又是谁？
深入一想，林雨璇心中便有了答案。
燎火则跳上了姜意的肩头，即便万般不情愿，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临行时，老祖已对我传音说明了，这都是你师傅的意思。”
林雨璇回头看向姜意，说道：“占据那道童身体的便是之前光影显化出来的‘天’。”
“呃，怪不得，他的气势突然就变了，也就是说，那个‘天’知道师傅去哪了？”
姜意琢磨着，大家都对师傅的去向闭口不提，早知如此，方才就多问问关于师傅的事了。
“咳、咳！”
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林雨璇匆忙转移话题：“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出发吧，司马败絮就在门外，你可别拖后腿。”
“大......，呃不，林小姐，你这什么话？”
姜意不服气的抡着胳膊，大步向着道观的门走去：“看我再次打爆他！”
林雨璇柳眉一蹙，轻哼一声，差一点就要对着姜意打出一掌，还好他改口还算及时。
“吱呀”一声，道观的红木门再一次从内打开。
每次这道木门被打开，都有意想不到的人从中走来，这次也毫不例外。
司马败絮的残魂随着一团三寸大小的虚空扭动，落在了道观的红木门前。
那里有数十丈宽的一片平地，与红木门相比异常开阔。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司马败絮无法通过那木门，他尝试过多次，连门前十尺处的花草也不能碰到，似乎有股无形的能量将他阻隔回来。
此时，红木门开了。
内中走出姜意与林雨璇两人，一头灵兽的幼崽站在前者的肩上，时刻戒备着。
“本以为吴玉成或者林家的那位会亲自下手。”
扭动的虚空伸出直径不到一寸的四肢，颤巍巍的支撑在地面，内中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还是那熟悉的虚妄。
只不过随着虚空的扭动，司马败絮的脸也扭曲着，仿佛一团黑雾在水中萦绕飘弥。
接着，虚空被黑雾填满，姜意恨不得立即打烂司马败絮的脸。
“居然派来你们几个杂鱼，就想把我打发了？”
本有些绝望的司马败絮心情好了起来，想不到对方就来了两个脉通境七阶的后辈和一只灵兽幼崽，他的语气有些阴冷：“小子，别人说你蠢就罢了，还真干蠢事，这么急着找死？”
虽说而今，司马败絮只剩一缕残魂，并不知用什么办法还能继续留存，而且修为也大跌，落入脉通境九阶，但终归曾是飞仙境的前者，气势犹在。
然而姜意似乎从来不会被什么气势所慑，先前破掉司马金玉的功法便是，方才与被“天”夺去身体的姜放相距只有数丈时亦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姜意二话不说，直接腾空，抡起五色氤氲的右拳，借着坠势攻向司马败絮的上方。
没有学过武技的姜意，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攻击便是使用拳头砸向对面，只是体内气息控制得愈加准确，他的拳头亦比之前要强大许多。
姜意的拳头迅猛落下，他肩上的寻火豹幼崽燎火乘势跳开，小巧的前爪带起土黄色的锋芒，如一支利箭飞向司马败絮。
林雨璇也动了，她浑身赤光大显，径直拍出一掌，掌中凝聚出一道火焰，将这片平台染得通红。
面临从三个不同方位而来的攻击，司马败絮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即便而今他的境界大跌，在实战经验上也是远胜姜意他们。
常行走于高峰的人，见惯了波涛汹涌，难道平地上几株嫩草的摇曳就能使他手足无措吗？
姜意他们的攻击在司马败絮眼中是如此的稚嫩，再加上境界的差距，司马败絮很轻松的找到了破解之法。
“砰！砰！砰！”
三个方位的攻击看起来是同时到达，气息的相撞发出闷响，姜意他们被打回原处，攻击纷纷被化解。
“即使不能发动化魔功，光凭你们三个，亦不能奈我何。”
司马败絮从容的说道，尽管他那颤巍巍的四肢显得异常滑稽。
然而正是这样的他的滑稽的手，像是一座山峰一般压了过来，没有任何技巧，单单只是纯粹的境界上的压制。
姜意他们同时皱起了眉头。
……
洞穴内，神光大作，化作一个巨大的光体，撑满了整个山洞。
姜放站在神光的最中央，空洞的双目见不到一丝神采，他身后星魂盘闪耀，异常璀璨。
光体源自山洞中央那株小树顶端的轮转之书，姜放抬手，控制着它，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威势。
林家老祖与吴玉成见状，便更加确信占据姜放身体的人的身份了。
“人生几度须别离……”
此时，又是同样一句话，不知是从轮转之书，还是姜放身后的星位中传来，悠远深邃的回荡。
武俊良与武俊贤两人位于光体的角落里，用姜放的话说，他们正处于护阵位之上，作用是稳固这座光体形成的神阵。
轮转之书开始极其缓慢的翻动，林家老祖与吴玉成感到身上的灵气不断的不吸收，化作书页上逐渐开始雀跃的生灵的光影。
“人生几度须别离……”
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句话不停的盘旋着，似乎在等候某人道出下句。
只有林家老祖与吴玉成知晓，这是当年玄阳子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凤回千杯暖人间……”
而唯有林家老祖知晓下一句，于是她轻语，眼角不知何时出现赤红的泪迹。
这是当年她回给玄阳子的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