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越狱

林鹤很快就拿到了霍娜送来的《刑法概述》。林鹤满怀期待地一连翻了几页，却没有发现这书有什么特别之处，正在狐疑之时，突然感觉到一连串极微弱的电波从书中传了出来。

这书怎么会传出电波来？林鹤把书翻来覆去仔细检查了一遍，终于发现原来在书脊处暗藏着一个比芝麻还小的无线电通信装置。剥开裹在外面的胶质保护层，电波信号一下子就变得清晰起来。林鹤立即意识到这是摩尔斯电码，而且很快就翻译出了信号的内容：“P115”。

林鹤连忙把书翻到第115页，这一页的下半部分是一个案例，灰色底纹以便与正文相区别。而这灰色底纹与之前材料中的水印一样，都是用肉眼看不见的小字组成的。林鹤迅速浏览了一下其中的内容，原来是一份越狱计划。按照这个计划，林鹤将在明天凌晨1点开始行动，打开自己监室的大门，然后迅速从大楼内逃脱，并翻越围墙，逃往距离看守所仅1.5公里的高速路口。有人会在那里接应他。而越狱所需的地图和工具，则分别在第48页和第132页。

地图也就罢了，说这书里能藏得住工具？不是开玩笑吗？林鹤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翻到了第132页。乍看上去这一页与其他页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略微厚了大约20%。林鹤仔细检查了一下，立即发现这里确实别有洞天。这多出来的20%的厚度是一层纳米材料制成的薄膜。按照印在第133页的使用说明，林鹤用手掌在书页上来回摩擦，给薄膜加温，不一会儿的工夫，薄膜就开始凝聚，形成了一把刚好能用两个手指头夹住的小刀。林鹤小心翼翼地捏起小刀，轻轻在床沿上划了一下，刀锋遇到阻力就直接切进了床的钢架里，如果不是林鹤及时停手，钢架马上就会断成两截。有了这把刀，逃出去已经不是问题，可是怎么能够不惊动守卫呢？

林鹤把书翻到第48页。这一页印着三套图。第一套是整个看守所的结构图，包括平面图、立面图、透视图、细节图总共14张。各种廊道、管线标注得一清二楚。第二套是监控系统全图，所有监控设施的布置、巡查人员的行动路线等全在这套图里。第三套是行动路线图，什么时间行动、每到一个地方做什么、怎么做都有明确指导。看了这三套图，林鹤不得不在心底里佩服这计划真是精细到了极点。

凌晨1点，林鹤依计而行，一切都非常顺利。林鹤轻松地用小刀划开了监牢的铁门，接着迅速穿过走廊，在弱电井里给主数据线做了一个“小手术”，然后划开楼道尽头窗户上的铁栏杆，逃了出去。来到院子里之后，林鹤按照计划径直跑向西边的院墙。这时，正好是交接班的时候，西边院墙是盲点。墙头虽然有一圈电网，但却拦不住林鹤。他纵身一跃，攀上了墙头，手刚好放在电网与院墙之间的空隙里。他用左手支撑住身体，右手迅速拿出小刀。林鹤不知道这小刀是由什么材料制成，但可以肯定它并不导电，因此毫不犹豫地将它伸向电网，轻轻割出一个大洞，然后从洞里钻了出去。

逃出看守所，林鹤直奔高速公路入口。现在他身穿囚服，又身无分文，根本无法逃远。不管霍娜是什么来路，现在也只能按她的指示办了。

快到高速路口的时候，林鹤看到一辆银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他刚走到旁边，车窗打开，霍娜从里面探出头来，道：“快来。”

林鹤连忙走到车旁。这时，车门打开，一个身穿囚服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林鹤和那人打了一个照面，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那人竟然就是自己。

“上车。”霍娜催促道。有人从车上跳下，抓住林鹤的胳膊，把林鹤拉上了车。没等林鹤反应过来，车已经上了高速公路。

“这是怎么回事？”林鹤惊魂未定，“他是谁，你们是谁？”林鹤打量着四周，车里除了自己和霍娜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开车的司机，五十来岁的秃头男子，虽然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但目光却像鹰眼一样锐利。另一个是刚才把自己拉上车的人，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块头，年纪不算太大，却满头银发。

“你刚才看到的那个是你的替身，等一会儿他会因拒捕而被警察击毙。这样你的案子就算了结了。介绍一下，这位是老卢，”霍娜指了一下驾驶员，然后又指了下大块头，“大鲁。我们是国防部直属六局的，作为前野狼突击队的指挥官，你应该听说过我们。”霍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军官证，递给林鹤。

乍看上去这是一个普通的军官证，只是在军官证的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尖刺状防伪标志。看到这个标志，林鹤吃了一惊，不禁脱口而出：“龙牙？”

“没错。”霍娜点了点头，满脸自豪。

这是林鹤第二次与龙牙部队打交道。上次是在一次反恐实战演习中。当时林鹤的野狼突击队遭遇到了建队20年来从未有过的惨败，670名反恐精英被3名龙牙队员扮演的恐怖分子打得全军覆没。后来林鹤才知道，那次演习的真正目的是检验龙牙部队的战斗力，而且上级对结果非常满意。可是林鹤和他的队员们由于没有见过龙牙队员的真面目，因此他们猜测说，龙牙是生物高科技制成的机器人、变种人或者异形，反正不是人。

林鹤再次仔细打量了霍娜、老卢和大鲁一番，说：“你们真是龙牙？我不信。我与龙牙交过手，他们所做的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做到的事。”

“当时和野狼突击队作战的是三个生物机器人，就像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家伙一样。而我们不是机器人。”大鲁粗声粗气地说。

“生物机器人？刚才那个是个机器人？我以为是克隆人。”林鹤说。

“别傻了。克隆一个真人别说存在道德伦理障碍，就是从时间上也来不及呀。哪有用生物机器人这么简单？”大鲁用手拍了拍林鹤的肩膀，递过来一个档案袋，“这是你的新身份，还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有500万。后面有衣服，自己换一套，等会儿下了高速你就自由了。不过，你的超能力只能用来做好事，要是作奸犯科，我们会直接干掉你。”

林鹤打开文件袋看了一眼，一张身份证、一个户口簿、一张银行卡。身份证与林鹤本人的几乎一样，唯一不同在于名字和号码。名字改成了李赫，很聪明的办法，与原名相似的读音，即使有人喊“林鹤”而林鹤又答应了，也可解释为听错了。更为贴心的是，银行卡上有500万现金，足够林鹤舒舒服服地安度余生。

“我能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林鹤把档案袋放在座位上，然后一边说挪到第三排，开始换衣服。

“这事关乎国家机密。”霍娜似乎准备一口回绝，但却又犹豫了一下，说，“除非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头儿，你不是真想让他加入吧？”大鲁抢在林鹤回答之前说道。

霍娜没有理他，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扭过身子，看着林鹤，说：“我希望你能够加入我们，跟我们一起保护我们的国家，保护我们人类命运共同体。我是认真的。”

“保护我们的国家？”林鹤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这曾经是他决心为之奋斗终身的理想和信念。可是，现在，他已经丧失了这样做的勇气。

“我们没有权利私自发展队员。”开车的老卢提醒霍娜，“这可不是开玩笑。”

霍娜依旧没有理会，她接着对林鹤说：“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曾经是全国最优秀的特种部队指挥官，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样的不幸和挫折，我相信你的能力不会因此而消退。况且，你现在具备了常人所不具备的超能力，你可以为国家做更多的事情、做更大的贡献。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这是《蜘蛛侠》里的话，现在祖国需要你。”

“祖国需要我？”林鹤抬起头来，“不，不。如果发生战争，如果有外敌入侵，我会毫不犹豫地再次穿上军装。可现在是和平年代，反恐形势也还好吧，我其实……”

“你错了，现在战争即将，不，是已经开始了。”霍娜道。

林鹤愣了一下，问：“和谁？”

霍娜正要回答，车载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老卢一按中控台上的按钮，一个身着少将军服的三维立体人物半身像立即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叫道：“霍娜，你还没有把林鹤放走吧？哦，对，我看见他了。很好，很好。你们立即把他带到751中心，我会到那里等你们。”

“是，将军。”霍娜、老卢、大鲁齐声道。

“嘟”的一声，将军的图像消失了。看样子是出了什么状况，让上级改变了对林鹤的想法。林鹤现在身不由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在这时，车内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刺得林鹤的耳膜几乎成了碎片。在汽车中控台的显示屏上，一个鲜明的红色警示窗口，剧烈地闪烁着，吸引了车内所有人的目光。那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导弹攻击”。

老卢立即停车，四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沿着应急车道飞奔。身后，商务车已经重新启动，由车载电脑自动驾驶着向前疾驶，以引诱导弹远离众人。

在这同时，林鹤已经看到了远方天空中一枚导弹正向这里飞来。他来不及想这枚导弹携带着的是什么样的弹头，撒开双腿飞奔。

林鹤、霍娜、老卢和大鲁四人亡命狂奔的同时，导弹迅速接近。当导弹掠过头顶到达汽车上空不远处时，林鹤清楚地看到导弹弹头爆炸了。是一颗云爆弹。这是一种以消灭建筑物和掩体内的有生力量为目标的杀伤性武器。它对于有生力量的毁伤威力极大，在军界有“亚核武器”之称。除了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和高温之外，它还会消耗周围的氧气，在作用范围内能形成一个缺氧区域，使生物窒息而死。林鹤眼看着它迅即形成一层薄雾，像一张一体网笼罩了方圆几百米的范围。

必须跑出这张网的范围，林鹤心想，但是做不到。虽然四人奔跑的速度已经足以甩下奥运会百米冠军几个身位，虽然启动了自动驾驶的汽车已经尽量诱使起爆点的中心偏离他们，但是他们距离这张网的边缘还有至少50米，而时间已经没有了。事实上，只有林鹤才能看清这张一体网的形成过程。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只能看到火焰铺天盖地而来，将这方圆几百米的大地彻底吞没，将这里变成地狱。

带着火焰的炙热冲击波向四人直冲过来。霍娜一把将林鹤挡在了自己身后，同时举起左手扬起了手中的提包。林鹤感觉到了一点奇异的扰动，是那提包发出了一种波，一种干扰引力场、地磁场的波。

这能抵挡住云爆弹的攻击吗？林鹤带着好奇心，等待着结局。我自己期望的结局是什么呢？林鹤问自己。在面对死神之时，林鹤的心居然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别做无谓的抵抗了吧，林鹤心底冒出这样的念头。死亡似乎正是他所希望的。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霍娜的脸庞时，他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她年轻而美丽，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充满了朝气、活力和斗志，精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现在死神就在眼前，林鹤甚至可以闻到它身上的味道。会有奇迹吗？

小小的盾牌挡不住强大的冲击。林鹤觉得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有那么一瞬间，林鹤感觉身子已摔散了架，手和脚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他不敢睁开眼睛，害怕一睁眼就会看到自己的脚、大腿、胳膊、身子七零八落地挂在树梢上、屋檐上或是散落在路面上、田野里。但是，他必须睁开眼睛，他想看看霍娜怎么样了。她不应该为自己陪葬。

林鹤挣扎着爬了起来。直到站起身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四分五裂，甚至连骨折都没有。霍娜侧躺在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看上去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晕过去了。老卢和大鲁则没有那样幸运。林鹤只瞟了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根本活不下来。

林鹤没有时间多想什么，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意识到危险并未过去。这里没有氧气，完全没有。林鹤扑向霍娜，把她抱起来。四周的空气灼热无比。林鹤感觉自己都要燃烧起来了。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抱着霍娜向外冲。他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对不对，眼睛根本无法辨认方向，他只能跟着自己的感觉行动。

不知跑了几步或是几十步，在林鹤就要因缺氧而晕倒之前，一丝氧气进入了他的肺中。林鹤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庆幸自己的感觉是对的，身上也感觉到轻松。他大口呼吸着，贪婪地呼吸着。突然，他想起来自己怀中的霍娜。

“醒醒！”林鹤大喊。霍娜没有一点反应，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林鹤迅速把她放到地上，开始做心肺复苏。“别死啊，别死啊。”林鹤一边急救一边呼喊，声音中带着哭腔。

胸外按压……人工呼吸……胸外按压……人工呼吸……林鹤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眼泪不知怎么流了出来，心更在滴血。为什么世界对我这样不公？林鹤在心中叫喊，难道我是被诅咒的人吗？我不怕死，一点儿也不。死神啊，如果你要我下地狱，我就下地狱，绝没有半点犹豫。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看着我身边的人因我而死？

“混蛋！你趁机占我便宜。”霍娜一把推开了林鹤，想要坐起来，可是没能成功。

“好心没好报。”林鹤坐倒在地。

“老卢和大鲁呢？”霍娜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朝爆炸中心点的方向看过去，几秒钟之后，抡起脚狠狠地踢了林鹤一脚，骂道：“就是因为你。”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接着就泣不成声。

林鹤知道失去战友的滋味，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这儿可不安全。”林鹤说着往四周看了一下，发觉自己所言果然不虚，天上正有一架无人机飞过来。“有无人机。”林鹤向空中一指，“在那儿。”

霍娜抬头望向天空，叫道：“哪儿？我没看见。”

“就在那儿。这么明显，你看不见吗？”林鹤目光跟随着无人机转动，“看来我们的视力差距确实够大。”

“90型隐形眼镜的夜视能力不行，夜视镜又落在车上了。”霍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似的东西，递给林鹤，说：“瞄准它。”

“怎么瞄？”

“把这个小眼儿正对着它就行了。别告诉我你做不到。”

“好的，好的，已经瞄准了，然后呢？”林鹤话音刚落，只见那驾无人机在空中爆炸，化作一团烟火。

“这是什么玩意儿？威力这么大？”

“便携式激光炮。加入我们以后，它将成为你的标配武装。”霍娜拿回激光炮放进口袋，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说，“刚才没踢疼你吧。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我知道失去战友的滋味。发泄出来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