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梦
林鹤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他进入房间,回身把门关好,然后一头倒在床上。他只觉得两眼发黑、天旋地转。他在心里骂了一声,真不该碰那该死的东西。他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会不会是中毒了?不可能。生化武器自己也见识得多了,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闪着橙色荧光的水银。管他呢,要死就死吧,反正活着也蛮无聊的。
突然,他感觉到窗口有个人影一晃。是谁?他一边叫着一边朝窗口望去。他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孔,但是已经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他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也顾不得难忍的头痛,冲出房门。
林鹤看到刚才那个身影钻入了草丛,正要去追,却听到旁边妻子的呼救声。他回头一看,妻子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正被几个身穿迷彩服的绑匪拖上一辆军用吉普。
他飞快地冲向吉普车,拔枪射击。吉普车拐了个大弯,冲进了一片密林。他在后面拼命追赶,但脚步却越来越沉,眼看着吉普车消失在密林深处。妻子、孩子的哭喊也听不见了。
“队长,队长。”林鹤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陈一龙。林鹤大喜,叫道:“老陈,真的是你?快帮忙救我老婆、孩子,他们被绑架了。”
“你先救我的儿子,救我的儿子。”陈一龙说着,血从嘴里涌了出来,把他全身染成红色,把他身边的一切,丛林、天空都染成了红色。“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只有这一个儿子。”陈一龙大声地叫着,张开双臂将林鹤紧紧抱住,“还我的儿子!”
“不,不,你听我说。”林鹤大声叫着,双手乱舞,拼命摆脱陈一龙的纠缠。
陈一龙消失了,丛林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这只是一场噩梦。
林鹤大口喘着气,睁眼看了看四周。一边是人工封闭阳台而形成的大窗户。木制的窗框上黄色的油漆裂着口子翘起老高,灰色的遮光窗帘像要从窗户上掉下来似的低垂着,遮挡住大半个窗式空调。另一边是陈腐的墙壁,房顶漏水形成的巨大青色斑块占据了整个墙角,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面,为霉菌繁殖提供了良好的场所。谢天谢地,梦中的丛林已不见踪影,冤魂也不再在身边徘徊、哭诉、叫喊。除了时钟的嘀嗒声和他自己的喘息声,屋里没有别的声音。
林鹤用尽全身的力气,就像是把自己从地狱中拉回来一样,吃力地坐了起来。“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退伍了。”他对自己说,“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别想过去的事了。别想了。”
过了好一阵子,他觉得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些,瞥了眼挂在墙上的旧式石英钟。指针显示现在是下午3点40分,日期栏显示9号星期三。9号?星期三?林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自己睡了将近两天?他的肚子告诉他,这大概是事实,胃已经瘪得像自然博物馆里的树叶标本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得到了印证,一直在车上充着电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好吧,就算睡了两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先解决肚子问题。冰箱里几乎是空的。林鹤在橱柜里翻了半天,找到一包快餐面。他摇了摇开水瓶,不出意外,没水。他扭开水龙头,见鬼,也没水。林鹤低声骂了一句,扯开快餐面的包装袋,直接把面饼塞到了嘴里。走出厨房的时候,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易拉罐,哗啦的响声刺得林鹤头皮发麻。林鹤本来不想管它,合住的那小子总是乱扔垃圾,根本收拾不过来。可是心底里对整齐、规则的喜好还是迫使他弯腰把易拉罐捡起来。林鹤手一扬,易拉罐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入三米外的垃圾筒里。
吃完快餐面,他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摆在桌上的全家福。最近空气质量太差,一天不擦就落满了灰。他朝相片轻轻呵了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细心地擦拭着。一边擦一边说:“又梦见你们了。可是还是没能和你们说上话。下次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还有你们。”林鹤放下全家福,又拿起旁边一个相框,那是一张几十人的合影。他轻轻地擦去上面的灰尘,说:“你们的家人都好着呢,除了……哎,不说了。你们好好的吧。”
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有三个人站在自己的房门外。
“快敲门!”一个说,声音故意压得很低,但林鹤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等会儿,把家伙准备好。”另一个说。林鹤听到他在身上摸索着。
“紧张什么?”第三个声音带着轻蔑的口吻说,“他十有八九不在。”
“小声点儿。少把自己当诸葛亮。我们面对的可是强奸杀人犯。有点儿防备也好。”林鹤听出来这是第一个人的声音,他说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敲门!”
林鹤没有等敲门声响起,一把推开大门,叫道:“你们干吗?”
门外的三个人像触电似的向后抽搐了一下,脸上写着惊讶。0.1秒的慌乱之后,三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林鹤。“警察!”三个人同时大喊,“举起手来!”
林鹤别无选择,心中却无比迷茫。我做什么了?
警察并没给出答案,他们只是提问、提问、再提问。林鹤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黑暗的高中时代,各式各样的问题扑面而来,其中80%自己根本不知道答案,确切地说根本不知道对方心中的标准答案。与高中时代唯一不同的是,林鹤现在不能交白卷。
“够了!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林鹤咆哮着,冲着审讯自己的警察。警察被他震住了。
“你有种!”半分钟后,一个警察嚯地站起身来,揪住林鹤的衣领,提起来,“不过,你也别得意,DNA的鉴定结果一出来,一样办了你!”
林鹤并没有被他吓倒,相反他感觉到对方的无助,心底里对他生出一点儿可怜。“如果真是我干的,我会说的。你们也挺辛苦的,为了破这个案子,几天都没休息了吧。不过,我真的已经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们了。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你的话,鬼都不会信。”
“不管鬼信不信,那就是事实。她怎么下车的,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林鹤说完,将身子向后一靠,不像是个被审讯的犯罪嫌疑人,而更像是个胜利者。
“他会不会精神有问题?”负责记录的警察在之前揪林鹤的警察耳边嘀咕了一声。他虽然将声音压得很低,而且用手捂着嘴,但是林鹤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乘车的女人精神才有问题。”林鹤看见两个警察扭头看自己时的惊讶表情觉得很是好笑,“给我3000块让我帮忙快递一个试管。还说,收到后会再给3000块。然后,莫名其妙地下了车,还没给车钱。这事儿如果换作别人肯定以为遇到鬼了。可我偏偏从小就不信鬼神的。另外,我要你们查的那个试管有结果了没有?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我摸了一下,难受了两天。”
“那试管里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像是刚撕开包装的一次性试管。呸,那就是个刚撕开包装没用过的一次性试管。”
“不可能,那里面有一种黏糊糊的闪着橙色荧光的东西。别拿那种眼光看着我,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亲眼所见。你们应该查过了,我不吸毒、不喝酒。我告诉你们我精神绝对正常。那不是幻觉,就是事实!再说,精神病杀人是不用坐牢的,我要是真杀了人,我肯定会承认我有精神病。可是,现在我没杀人,也不是他妈的精神病。”林鹤气得爆了粗口,如果不是被锁着,他肯定会冲过去,抽警察两个耳光,让他们别用看疯子的眼光看自己。
时间在流逝。林鹤知道,警察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虽然那女人坐过自己的出租车,自己的车也到过案发地点附近,但是自己没杀人、没碰过那个女人,林鹤确信这一点。至于是谁杀了那女人,林鹤并不太关心,那是警察的事。不过好在凶手留下了精液,他的愚蠢就是我的幸运,林鹤想,只要鉴定结果出来,警察就无话可说了。
林鹤听到有人走了过来,迈着轻快的步子。审讯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名警察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份报告,扔在审讯员的桌子上,瞅了林鹤一眼,说:“DNA鉴定结果出来了,就是他。”
林鹤呆了。这话从他的耳膜刺入,进入他的耳蜗,顺着神经束直达大脑,然后放射出几十万伏的高压电,让他身上每一个细胞痉挛、战栗、不知所措。这怎么可能?自己的DNA怎么会和死者身上残留精液的DNA吻合?那个女人是很漂亮,身材也很令男人动心,就像电影明星。林鹤也确实多次偷偷从后视镜里看她,但根本没有碰过她。他们之间隔着出租车都有的不锈钢护栏!
“有人在陷害我!”林鹤大叫着,“对了,她从上车就很紧张,似乎是有人在追杀她,一定是追杀她的人杀了她。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做了手脚,他们把DNA样本调包了。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不是疯子,我不是强奸杀人犯!我不是……”
这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警察将证据整理完毕,形成侦查终结报告,上报到检察院。很快检察院就签发了逮捕令,并着手准备提起公诉。林鹤被正式移交到看守所。司法部门为他提供了法律援助——提供了一名律师……总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按法定程序进行着。
林鹤躺倒在监房的床上,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那里有一条裂缝,像魔鬼狞笑着的嘴。林鹤觉得它在嘲笑自己,为自己落入它的陷阱而得意不已。律师说得对极了,一切证据都对自己不利。
那个名叫芷芸的女人上了自己的车。监控录像拍到了当时的画面。警察在车的后座上找到了她的头发。林鹤不否认这一点。从她坐上车的那一刻起,噩梦就拉开了序幕。
车出了城,向机场方向开去,但却没有到机场,而是又返回了城里。监控录像展示了这个过程,从出城的监控点到机场,总共不到30分钟的路程,一个来回用了两个半小时。林鹤也不否认这一点。这两个半小时发生了什么?林鹤记得,女人中途下了车,自己则在路边昏睡。可是,这个解释现在连林鹤自己都觉得没人会相信。
接班的老王说交班的时候林鹤脸色不正常。林鹤同样不否认这一点。但那是因为芷芸让他帮忙快递个试管给一个叫卢林的人。她给了他地址和电话。由于好奇,林鹤不小心碰了那试管里的橙色玩意儿,结果让人难受得要死。可是,现在那个试管里居然什么东西都没检查出来!而那个卢林则声称他根本不认识芷芸,也不知道有人会给他寄什么东西。
芷芸是被人从车里拖出来的。法医从她的指甲里找到了车上座套里的纤维。警察在路边发现了她的一只鞋。鉴定专家认定那旁边留下的车胎印正是林鹤开的那辆出租车留下的。林鹤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日思夜想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天芷芸是如何下车的。
芷芸的尸体在离路边不远的荒地里,脖子被拧断了,身上多处淤青,下身赤裸,外阴有明显的性侵痕迹,阴道里残留着精液。DNA鉴定结果,与林鹤相同。要么是林鹤,要么是他的孪生兄弟。可是林鹤根本就没有兄弟,更何况孪生兄弟!林鹤无法解释。
除此以外,警方还找出了一系列其他证据,以证明林鹤确实是个凶险的杀人者,甚至可能会成为变态连环杀人狂。在同事们的眼中,林鹤冷漠而内向,以至于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更别提异性朋友。他当过兵,曾经在特种部队服役,具备拧断芷芸脖子的力量和能力。他精神上受过刺激,有严重心理问题,因此被勒令转业,本来分配到省发改委工作,但在上班第二天就和一把手——一个马上要升副部的人大吵一架,接着居然直接辞职了。后来,换了几个工作,也都没干超过一个月,只能开出租为生。如此等等。这些林鹤都不否认,可这些与芷芸之死没有一分钱关系!
有人在陷害我,一定是,可是,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别人这样设计陷害的?林鹤冥思苦想。也许和那试管里的东西有关,我真不该碰那东西。对了,那东西才是这案件的关键,可那究竟是什么?
林鹤正在苦恼,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刺痛,像是烧红的烙铁戳进了自己的大脑里。那是什么?林鹤猛然间意识到那刺激的源头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四处张望。身边是那些和自己一样身陷囹圄的人。或是愁容不展,或是目光呆滞。只有一个人正笑嘻嘻地拿着手机靠着监室铁门打电话,铁门外一个看守盯着他,不停催促他快点儿讲完。而那刺激源就是他手中的电话。
天哪,林鹤第一次感觉到手机的信号像池塘中的波纹一样四散开去,第一次感觉到手机里电流的流动,甚至清楚地看到了磁场、电场的改变。“我是在做白日梦吧?是幻觉?怎么会这样?”林鹤双手抱着头,恐惧从心底升起来,他担心自己真的有精神病,那比死亡还要可怕。
这不是梦,他环顾四周,一切都很真实。比他以往所能感受到的现实还要真实。他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PM2.5,能听到整个看守所里嫌犯和看守的心跳,能闻到对面办公楼里女警官们身上的香水味,能感觉到铁门的冰冷、墙角的潮湿和屋外的温暖,甚至只要他愿意,他能够洞察身边的一切。
林鹤明白了那管试剂的作用。它让自己具备了感受到普通人感觉不到的东西的超能力。仅仅如此吗?林鹤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好奇。
他的头突然又痛了一下,是一种奇怪的电磁波,从手机发射出来。林鹤仔细品味着这个引起自己头痛的电磁信号。不,那不仅是一个电磁波,而是一个数据包。当他将全部注意力汇聚到那个电磁信号上来以后,林鹤不知怎么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而随着这个想法的产生,他清楚地感受到这个数据包一下子在自己的脑海里展开了。林鹤感觉像是有一阵电流从头顶直达脚底,将他浑身的神经都重新梳理了一遍,让他感觉从未有过的清爽。
这时,脑海中一个声音浮起。林鹤可以肯定,那不是声音,只是一种感觉,一种不能被看到、被听到、被闻到、被尝到、被触碰到的感觉,五感以外的感觉。其来源是电磁波信号,是那个手机发出的电磁波信号。但现在它不再让林鹤头痛,它被林鹤的大脑自动解码为一组影音信号,在林鹤的脑海中呈现出来。像是广播或者电影,但比广播和电影更加真实,就像那说话人就在面前,离他不过几米远。或许是因为还不习惯,林鹤看不太清楚他的面貌,只能肯定他是一位威严的领袖。
“赫亚的宠儿们!”领袖大声说,“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宇宙的唯一真神,伟大的、至高无上的赫亚降临地球。现在,这一天就要来到了,我们的梦想将成为现实。”
欢呼声响彻云霄,震得林鹤头皮发麻。林鹤似乎感觉自己置身于人海之中,周围有各式各样的人。他们欢呼着,相互拥抱着,就像自己所支持的球队拿到了世界杯冠军。然而,这只是脑海里的感觉而已。在眼睛传来的影像中,四周的人什么反应也没有。
“圣灵计划已经启动,我们将实现地球与赫亚文明的完美对接。为了确保这一伟大工程的顺利实施。我命令你们,竭尽所能,坚守各自岗位,让敌人……”
领袖和他的声音还有那些周围的欢呼声都突然消失了。他们就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林鹤的脑海里,然后又突然离开。这是怎么了?林鹤猛然发现刚才站在门边打电话的那家伙站到了自己的身边。电话已经不在附近,现在自己接收不到信号了。
打电话的家伙撇着嘴嘟哝:“滚远点儿。”
林鹤没理他。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他在想:赫亚是谁?圣灵计划是什么?
突然,林鹤感觉到右肋一阵剧痛。一个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肋骨上。林鹤痛得弯下腰去。又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早上刚吃的馒头几乎整个儿从胃里蹦出来。
“打得好,老大,这勾拳真漂亮。”有人谄媚地叫着。
“老大,这小子新来的,不懂规矩,别把事儿搞大了。”有人出来打圆场。
“小子,快闪一边儿去。”有人劝林鹤,在他耳边低语,“人家和看守混得熟,打你白打。”
林鹤一摆手,站直了身子,盯着刚才打自己的混混。
混混一手揪着林鹤的领口,似乎要把他提起来。一双丑陋的小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林鹤。一张吐着臭气和唾沫的大嘴几乎贴到了林鹤的脸上。“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捏死你。”说着,他蒲扇般的巴掌,拍在了林鹤的脸上。
怒火从林鹤的心底升腾起来,林鹤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坏蛋。拳头捏紧了,他挥动胳膊,钢锤一样的拳头从下向上直冲,如同地底的岩浆从火山口喷发出来。拳头重重地击打在混混的下巴上。监室里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下颌骨碎裂的声音,看着混混的下巴带着他的身体离开林鹤的拳头,离开地面,直冲到天花板上,然后像个橡皮人偶一般“扑”的一声毫无生气地摔在地上。
“杀人了!杀人了!”一秒钟的寂静之后,监牢里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林鹤呆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和躺在地上的尸体,不敢相信自己这一拳竟然有如此威力。虽然自己曾经是特种兵,曾经无数次以这样的勾拳打倒对手,但是还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为这区区一拳而出现下颌骨和颈椎粉碎性骨折进而一命呜呼。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能做的事。”法医也这样说。然而,这却是事实。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发生,林鹤很快被当作怪物单独关押了起来,身上还戴上了重重的刑具。
自己真的成了杀人犯了。想到这一点,林鹤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因此根本无心回答任何问题,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律师。
她一进门就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霍娜,现在由我代替之前的张律师来为你进行辩护。为了我的工作,有些事情想和你交流一下。”
“嗯。”林鹤哼了一声,根本没看她。其实如果稍微把眼睛抬一下,他会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如同出水芙蓉般的美女律师,正略歪着头,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
“我看过你的卷宗。”霍娜说,“你的麻烦很大,不过也并不是没有一丝希望。”
“不要随便给人希望。”林鹤依然没有看她,“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一个人,谁也不能为我洗脱罪名。”
“你现在不必太过悲观,只要你跟我们合作,未来依旧很美好。”
听到“美好”二字,林鹤非常意外。对一个杀人犯来说,未来怎么也不可能用“美好”来形容。这不是一个律师应有的语言。林鹤抬眼看了下霍娜,顿时被她的美貌所震惊了。他也算是见过不少美女,但是从未见过一个人居然能美到这种程度。她身材健美、长发飘飘,五官犹如精雕细琢过一般毫无瑕疵,高耸的鼻梁、略凹的大眼睛显示出多少有一点外国血统,皮肤如同和田美玉般白里透红、晶莹剔透,虽然没有任何妆饰,却美得让人过目难忘。更令林鹤震惊的是,她与之前被杀的芷芸竟然有三分相似之处。或许是整容的结果,林鹤心想,现在很多女性都这样做,结果整得越来越像。
霍娜静静地看着林鹤,享受着他被自己美貌震惊的神情,同时也似乎看透了他的心,说:“我没有整过容。”
林鹤回过神来,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是指,你提到‘合作’?”
“是的。首先我想确认一下,你所说的那个试剂的情况。这里有一份根据你之前的口供整理的材料。你看一下。”霍娜说完将材料交给警卫,示意他递给林鹤。警卫检查了一下之后,将材料放到了林鹤面前。
这是一张印有“机密”字样淡黄色水印的材料,内容非常简单,几乎和林鹤之前所说的一模一样。林鹤扫了一眼,说:“就是这样。”
“你再仔细看看,字里行间的信息也不要遗漏。”
林鹤不情愿地再次低头仔细看了一下这份材料,瞬间明白了霍娜所说的“字里行间”是什么意思。组成“机密”字样水印的每一个墨点都是一个常人用肉眼无法分辨的小字。这些小字组成不断重复的一段话:“如果你能看见,作为国家安全部门的特设机构,我们将保证你的安全。但现在请不要暴露身份,也不要向我们提任何问题,只需要告诉我你想知道更多法律知识。切记!切记!”
林鹤心想,那个试剂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十有八九涉及国家机密。他抬头看了一眼霍娜。她正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是国家安全局的人?林鹤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她的身体肌肉占比高于普通女性,四肢和腹部肌肉发达,显然接受过高强度的力量训练。右手食指、虎口和手掌部位皮肤即使经过了处理,仍然有角质化的痕迹,显示出持枪者的特质。但是,国家安全局完全可以直接把自己提走,何必玩这一套冒充律师的把戏?林鹤犹豫了一阵子,决定先试试看她到底准备怎么办。于是,对她说:“这上面法律专业术语太多,对于我来讲看不出什么来。我想我需要学习更多的法律知识。”
霍娜满意地微微一笑,说:“好的。没问题,回头就给你一本普法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