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婉清住的地方是还建房，几十个平米，阴暗而又潮湿，林婉清刚刚进门就看到了好似比她还疲倦的母亲，林婉清的母亲叫林晓月，林晓月生林婉清的时候才十九岁，年少不经事的她为了让林婉清活着长大也经历了不少磨难，所以林婉清现在虽然苦，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向着母亲的。
“赶紧趁热喝。”林晓月端着碗稀的不能再稀的甜汤送到了林婉清的面前。
林婉清接过碗，没说话，她明白母亲每次无事献殷勤基本都跟钱有关。
林婉清是真饿了，还有些烫的汤被她一口倒的干干净净。
“累不累？”林晓月问。
“还好。”林婉清违心的说。
林晓月绕了一个小弯，开始讲正题。
“今天我遇到了一个朋友，说想和我合作开家奶茶店，不需要经验，一个星期就可以学会，5平米以上的门面就可以开了，加盟费只要2万，门面我们都看了，我觉得有搞头。”正如林婉清所料，母亲今天肯定有事，不然不会熬汤。
“妈，前几年奶茶店的确有搞头，但是这几年奶茶市场已经饱和了，现在要加盟费的基本都是骗局。”林婉清分析着。
“怎么会是骗局？我打听过了，2万的加盟费真不贵，我们打算开在学校门口，每天学生上学放学的时候我们都不是赚翻了？”林晓月幻想着。
“学校门口？您算过寒暑假没有？现在哪个学校门口不是五六家奶茶店？还有装修费门面转让费奶茶机器费，据我所知现在奶茶店只有庄家，也就是所谓的总代理赚钱，那些庄家每年换十几个品牌，还签霸王条款，您永远玩不过他们。”
“你别跟我说这些，今天我在学校门口站着看了几个小时，每个店都在不停的卖，怎么可能不赚钱？”
“放学时间过了之后呢？还有人买吗？”林婉清问。
林晓月楞了楞，但还是流露出了倔强，当初也是因为这份倔强，让她生下了属于两个不同男人的孩子。
“赚那段时间就可以了，总比在外面打工强吧？我现在说是在超市做促销员，但是每天不停的搬东西，毕竟四十多岁了，体力也跟不上了，你就当可怜可怜老妈，借我几万！”林晓月开始说重点了。
“我哪有几万块借给您？您也知道弟弟每个月的开销都是从我这里拿，我根本就没有剩余的钱。”林婉清一脸的无奈。
“你怎么可能不存钱？你一天打几份工难道连几万块都没有？”林晓月不相信的说。
“您忘记年初我给弟弟买的新手机了？您忘了家里的空调是谁刚刚换的？您忘了您两个月前种牙刚刚花了一万？家里的水电煤气，哪样不是我在出？我还能存钱吗？”林婉清显得有些激动。
林晓月脸上开始有些挂不住了，但她的那份倔强还在。
“实在不行，你找同事借点？我又不是不还？”
“我哪有同事？每份工作我最多就做几个月，哪有同事会借我几万块？”林婉清一脸的愁容。
“要不，你去找民间贷款借点？就是利息高点，主要是我年纪大了，你年轻比较好借。”林晓月说。
林婉清不敢相信的注视着母亲。
“民间贷款？那不就是高利贷吗？您见过谁借高利贷有过好下场的？轻则房子没了，重则命都没了，您总不会希望我去做舞小姐陪客吧？就是为了您开个注定赔钱的小奶茶店？您觉得值得吗？”林婉清说的泪花都出来了，她已经觉得压力很大了，现在母亲又向她头顶加了几块砖。
“妈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能往好了想吗？万一我开奶茶店发财了，万一我……”
“妈！够了！……”林婉清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虽然我现在穷，但我比大部分人都聪明！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您，您这个奶茶店必亏无疑，对于明明就是陷阱的事，我是绝对不会让您往里跳的！”
听到女儿咄咄逼人的话，林晓月好似脾气也上来了。
“既然你这么聪明，这么有学问，你怎么现在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你这种人应该发财才对啊？”。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穷？为什么有些人既没我有知识也没我聪明却可以金银满屋？以前我的确想不通，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这就是命！我天生就是穷命！不管我怎么努力！不管我一天打几份工！穷命就是穷命！我现在没什么奢望！我现在只想供弟弟把大学读完，然后我就会离开这个家，有多远走多远！”说话间林婉清头也不回的去向了自己的高低床，她连洗漱都没顾上，就一头钻进了枕头里，随后她就听到了母亲无穷无尽的抱怨和哀鸣，不过好在这些她都已经习惯了，不知不觉中林婉晴竟然进入了梦乡。
‘新国货’的工作人员从没见过赵赫像今天这样‘翘首以待’过，今天一进入人才市场赵赫就像只鸵鸟似的四处张望着，就连他去洗手间回来都会问。
“昨天那女孩来了没有？”
“没有。”
每次他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依旧，生长着脖子继续张望着。
林婉清今天没有去人才市场，而是去了家之前自己没准备去的酒楼洗碗，在这里洗碗工连临时工都算不上，只是按照洗碗的数量即时结算，这是林婉清最后的选择，林婉清知道自己必须先活下去。
今天酒楼生意很好，所以林婉清很忙，她旁边的碗碟已经高过了她的额头，此刻她的双手已经麻木，但她一想到今天至少可以赚两百块又会感觉到了一阵欣慰，林婉清的要求真的不高，她只是想在不饿死的情况下稍微多赚点。
这家酒楼是海风市最有名的几家酒楼之一，名叫‘海虹轩’，海虹轩就坐落在海风市步行街靠海的街口，上下五层楼，营业面积一千平左右，下面三层楼都是平价海鲜和快餐，上面两层属于高端食材和包房专区。
就在林婉清站在厨房里昏天黑地的洗碗时，有两个人正坐在五楼可以观海的小包间里聊着一件后来和林婉清关系莫大的事情。
“你今天好像心不在焉？”包房里的宋芸给赵赫夹了个海胆。
“唉。”赵赫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不远处的大海，此刻夕阳西下，海面一片嫣红。
“招聘不顺利？”宋芸问。
“招聘嘛，只要我们够拽，没有招不到的人，就是……”赵赫停了停。
“你到底怎么了？”宋芸不是太明白的看着赵赫。
“姐，这几天招聘我发现了一件事。”赵赫的目光总算是落到了宋芸脸上。
“说。”宋芸喝了口茶。
“我发现学历好像和知识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赵赫不解的说。
“嗯，接着说？”宋芸好奇的问。
“你看啊，这几天来‘新国货’应聘的学历高的多了去了，但是我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对‘国货’几乎都是无知的，我就想不通了，大家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能够对‘中国制造’如此的无知？”赵赫愤愤的说。
“我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为了这个烦心吧？”宋芸的确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我昨天在招聘现场遇见了一个女孩，跟我差不多大，才高中毕业，她也不是来应聘的，反正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
“男人说‘命运的安排’一般都是遇到美女了，她很漂亮？”宋芸微微笑了笑，问。
“姐，以我的条件，什么美女没见过？她并不是漂亮，她是……”赵赫停了停，想找到合适的词“……她属于那种很有学识，很有内涵，又很拽，漂亮嘛……我只能说她穿的太没品位了，脸好像都没洗干净，但是她……”
宋芸是看着赵赫长大的，从未见过他这样过。
“她就好像有一种……吸引力！对！就是吸引力！她对国货和中国制造的了解几乎不在我们之下。”赵赫认真的说着。
“真有这么厉害？”宋芸很少听自视甚高的赵赫这样评价过一个人。
“就是这么厉害！我们认识的人，除了我们自己，谁可以一口气说出十个五十年历史以上的国货品牌？”赵赫问。
“她说了？”
“她一口气说了14个，她还说一个国家如果没有自己的品牌，国之将亡。”
听到赵赫的话宋芸都感到了惊讶。
“我不明白的是她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只有高中学历？”赵赫不明白的问。
“世界上很多人都身不由己，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样幸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很多人为了吃口饭，可以做出很多我们想象不到的事，这个世界上很多天才都没钱读书。”宋芸解释着。
“昨天我还去了她上班的地方。”赵赫接着说。
“哪里？”
“小超市的收银。”
“你怎么知道她上班的地方？”宋芸好奇的问。
“我昨天调出了人才中心的监控，她因为衣服脏了，在门口就换了超市的工作服，工作服上有超市编号。”
“你既然找到她了，就聘用她呗？”宋芸不明白的问。
“她以为我是骗子。”赵赫无奈的笑了笑。
“你一定是吓到她了，你做事有时候太直接，要不你今晚再去找她聊聊？”
“我今天早上就过去了！昨天是她在超市兼职的最后一天。”
“电话呢？”
“打过，停机了。”
“兼职也应该留住址吧？”宋芸问。
“那种小地方，每人关心这个。”赵赫摇了摇头。
“没事，总有办法找到她的，先吃饭。”宋芸给赵赫倒了杯茶。
“对了，姐，你的事怎么样？”赵赫转换了话题。
“第一关已经过了，‘国货之光’的老板很喜欢我。”宋芸又喝了口茶。
“她们查的出你的真实背景吗？”赵赫有些担心的问。
“你觉得呢？”宋芸自信的反问了一句。
“你准备卧底到什么时候？”
“这个真不好说，不过我离开之前，‘国货之光’必须倒闭。”
今天海虹轩生意好到很多服务员都同时负责好几桌，晚上7点左右正是翻台的高峰期，正在厨房里洗碗的林婉清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那个谁！”
林婉清回头看了看，很多时候‘那个谁’指的就是自己。
“对！就你！”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林婉清手上洗碗的动作没停。
“你去五楼8号包房收拾一下。”经理说了一句。
“我是洗碗的。”林婉清表达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人手不够！给你加钱，快去！”经理一说完，林婉清快速的擦了擦手，‘加钱’两个字正是林婉清希望听到的。
林婉清快步的去向了楼梯间。
赵赫和宋芸上了车，赵赫左右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袋。
“姐，你看到我钱包没有？”赵赫问。
“你还在用钱包啊？”宋芸说。
“我喜欢带些现金身上，办事方便。”赵赫还在寻找着。
“是不是掉包房里了？”宋芸问。
“你等等。”说话间赵赫就下了车。
五楼8号包房不大，林婉清进入包房时里面就她一个人，桌上剩下了一些海鲜没有动过，林婉清早餐就吃了个馒头，一直到现在都没吃饭，刚刚洗碗的时候还好，现在一看到食物林婉清的肚子就自己叫唤了起来。
赵赫快步去了包房，他的钱包里差不多有一万的现金，对于赵赫来说这些钱不算什么，但钱包里的一些证件丢了终归麻烦。
赵赫很快就到了包房门口，他的手已经触及到了包房的把手，然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他透过包房门上的小窗看见了里面的林婉清，林婉清正穿着套洗碗用的防水‘雨衣’在收拾桌子，赵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他就看到林婉清好像没事似的将桌上剩下的海鲜塞进了嘴里，随后林婉清就发现了赵赫的钱包，赵赫心里琢磨着这女孩见到剩菜都可以这样吃，要是见到了钱包里的钱还不得眼睛发亮？谁知道事情的发展并未如赵赫的预料，林婉清看见了钱包，她甚至都没看钱包里的钱就将钱包放回了原位，林婉清的这个举动让赵赫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人可以吃别人剩下的菜饭必定是经济困难到了一定的地步，但是她看见了别人丢失的钱包却完全无动于衷的放回了原处？
此时此刻，赵赫竟从心底泛起了一丝丝的感动，要不是亲眼看到，他都不敢相信世界上还存在如此‘干净’的人。
赵赫正在门边犹豫进不进去？这时经理带着两个服务员从另一侧的门先一步进入了包房。
“你可以下去洗碗了，剩下她们收拾。”经理进门命令了一句，跟着他的两个服务员开始收拾起来。
林婉清也没出声，默默的走出了包房，她就这样和赵赫擦肩而过，赵赫一直注视着林婉清，他几乎看到了林婉清脸上的疲倦，而林婉清只是默默注视着脚下的路，干净的离开。
宋芸在车上接到了赵赫的电话。
“姐！我找到她了！”赵赫显得异常兴奋，这种兴奋宋芸以前从未在弟弟身上见过。
“是你说的那个女孩？”
“对！这都是天意！她注定要来我们公司！”
“她是来吃饭的吗？”宋芸问。
“不是！她是来洗碗的！”
“洗碗？”宋芸以为自己听错了。
“姐！不说了！等我好消息！”说话间赵赫就挂上了手机。
宋芸原本想去看看让向来处惊不变的赵赫如此兴奋的女孩到底长什么样？但又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份’，现在宋芸的真实背景除了赵赫几乎没人知道，人要做大事就要有大忍，所以宋芸自己开车离开了。
经理把钱包还给赵赫的时候明显有些舍不得，刚刚钱包要是被经理单独发现结局可能就不一样了，但赵赫还是塞给了经理几百块钱，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了问一句。
“刚刚那个女孩在哪里？”
“哪个？”经理一脸不明白。
“就是你们之前进来的那个。”赵赫有些不耐烦的解释。
“您钱少了吗？”经理担心的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做什么的？”
“洗碗的。”
“在哪？”
“厨房。”
赵赫是捏着鼻子进厨房的，他没想到这么好的一家酒楼厨房竟然充满了异味，好在他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被高高的碗盘挡住的林婉清，林婉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满脸疲倦。
赵赫就这样站在那里呆呆地注视了林婉清差不多有五分钟，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在这样一个地方注视这样一个女孩这么久，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在某个垃圾堆里发现了一颗宝石。
“我给你两万一个月的底薪，业务提成另算。”
林婉清正洗着碗，忽然就听到了上面这句，她还以为是不是自己太累产生了幻觉。
“我是认真的。”
林婉清听到第二声才回头，然后她就看到了穿着一身高档休闲服的赵赫，赵赫的这身打扮放在这个地方看起来奇怪而又滑稽。
“你是变态吗？”林婉清好奇的问了一句，赵赫一脸懵圈。
“我不是变态！我是正常人！”说完这句赵赫就后悔了，因为这句的确不像正常人说的。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整天在干嘛？没看到我手停口就停了吗？”林婉清没再注视赵赫，继续埋头洗着碗。
“你来我们公司吧！你正是我需要的人！”赵赫认真的说着。
“你们需要洗碗工？还是清洁工？还是服务员？”林婉晴头也没抬的问。
“我们需要‘国货猎人’！”赵赫解释。
林婉晴总算转头看了赵赫一眼，然后又继续洗着碗，这时又有人送来了一大盆恶心的碗筷，赵赫看着那些碗筷吐的心都有。
“‘国货猎人’？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婉晴重重的将刚刚洗好的碗摞在了一旁。
“你刚刚为什么不拿我的钱包？”赵赫好奇的问。
“什么钱包？”林婉清不明白。
赵赫快速掏出自己的钱包放到了林婉清的面前。
“就是这个！里面有一万块的现金，你刚刚为什么不拿？”
林婉清瞅了瞅赵赫手里的钱包，想起刚刚在包房的确见过。
“又不是我的钱，我为什么要拿？”
“但是你为什么……”赵赫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为什么吃我们剩下的海鲜？”
听到这句林婉清微微停了停手里的动作，赵赫暗自捏了捏拳头，他有些后悔自己问出这种让林婉清难堪的问题。
“那些东西我不吃也是扔掉了，反正我也没吃晚饭，为什么不能吃？”
“为什么你情愿吃别人剩下的饭菜也不拿这一万块？”赵赫问。
“不是我的钱我绝对不会拿，但是这个酒楼每天成千上万的食物都被浪费丢进了垃圾桶，我吃那些只是再利用而已，这两件事我都没做错，你如果想投诉我，可以找经理。”林婉清倔强的说。
“我怎么会投诉你！我喜欢都来不……”赵赫差点又说错话“……我是说你不管是人品还是学识都是我需要的人，这是我的名片！”说话间赵赫再次拿出了自己的名片放到了林婉清面前。
“底薪2万，我不给你实习期！业务提成另算，如果顺利，每年至少上百万，然后你作为第一批进入公司的员工我会给你原始股！”赵赫此刻当真有些激动，他对自己发誓，绝对不会再让面前这个女孩跑掉！
“原始股？你当我傻啊？如果你们公司资本是认缴的一千万，你给我百分之十的股权，我一进你们公司就倒欠你们一百万，你这种骗局很多人都会上当，但不是我。”林婉清埋头说着。
“你连这个都懂？”赵赫惊喜的问。
林婉清又停了停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了看赵赫，愤愤的说。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累？你知不知道你也真的很烦？人才市场那么多人，你哪找不到个清洁工？干嘛非要找我？”
“我是认真的，你把住址告诉我！我不会再让你消失！”
“你再烦我就报警了！我也是认真的！”说话间林婉清脱下手套拿出了破旧的手机，看样子好似真要报警。
“你别激动！我把名片放这里！你一定要去我们公司先看看！如果你不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你！”说话间赵赫竟然拿起手机对着林婉清拍了张照。
“你有病啊？把照片删了！”林婉清微微有些激动的指着赵赫。
“你想删照片就来公司找我！不然我也不知道会用你的照片干什么？”说话间赵赫竟然快步离开了，赵赫聪明就聪明在这里，他明白林婉清这个人已经不能按照常理出牌了，必须激一激。
林婉清本想追赵赫，但怎奈赵赫消失的实在太快了，林婉清看了看赵赫放在案台上的名片，重重跺了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