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牟宗三与海德格尔论传统转化以及文化会通问题

牟宗三（1909—1995）是当代新儒家的著名代言人，他的思想不仅对新一代儒家学者具有重要影响，并且近年来西方学界也对他的著述愈加关注[1]。在他那一代的新儒家中，牟宗三的著述被视为最富于论辩性，同时也是最为系统的成果，并且他与西方哲学家的交涉也最为广泛，曾评论过康德、维特根斯坦、罗素、怀特海、黑格尔以及海德格尔。本章讨论一个尤其基本的问题：牟宗三与海德格尔如何看待传统的自身转化以及与之息息相关的文化会通问题？对于这个核心问题，他们分别建构起良知（或者说道德理性）的自我坎陷说与相对于早期希腊思想的第一启始的另一启始（der andere Anfang）说。

我们知道，牟宗三在1968年读到海德格尔的《康德与形上学》与《形上学导论》两部书之时，撰写了《智的直觉与中国哲学》[2]，在其中，他批评海德格尔摒弃了康德的自由意志与物自身的概念，把存有论误置于时间的范域之中，发展的是康德的内在性的存有论。与此相反，牟宗三认为自己在康德的超越性的存有论基础上发展出了一种道德形上学，而海德格尔恰恰错误地捐弃了康德的超越性的存有论。

牟宗三对康德的挪用以及他与其他西方哲学家的关联曾受到学者们的质疑，我们不拟介入这些讨论，其中一个理由是：我们所要探究的这两个概念都是在60年代末牟宗三直接评论海德格尔之前即发展成熟的。另一个理由是：笔者认为，牟宗三与海德格尔的传统转化观及文化会通问题这个论题应当是任何有关这两位哲学家的思想在其他层面的比较研究的前提条件，我们的入手点是对自我坎陷说与另一启始说的思想前提和理论分梳做出剖析，以助于对文化传统转化以及比较哲学问题做出更为深入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