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铁臂
滚滚热浪自香炉上传来，灵光随着火焰的起伏而跳动，王前在燕老的牵引下，陷入了一种神而明之的状态。他伸出右手，原本弥散在周身的“天圆地方”迅速收拢起来，以他的右手为核心，堆叠出一层又一层复杂的结构。
王前周身的灵性则如同乳燕归巢一般，涌入了这座如同莲花绽开的阵法当中。
随着代表变化的“圆”和象征不变的“方”交错旋转，丝丝缕缕的光华自阵法缝隙处渗出，反哺给了恍惚中的王前。
就像是有风灌进骨髓，王前倏然惊醒，望着含笑的燕老，这才发现一股全新的力量诞生在了自己体内。
【真气】。
感受着那种与引导灵性完全不同的流畅感，王前下意识地调动起刚刚凝聚出的真气。
毫无滞涩，无形无色的真气腾跃于掌心。虽然与灵性一样，仅凭单纯的肉眼去看，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但是运转如飞的真气高速翻滚，让人就像看见了烈日底下因为高温而扭曲的空气，存在感极强。
而燕老则适时开口道：“自山海和谈之后，莫先生为溯本求源，统一百家修行主旨，便取道家真炁之说为其定性。又为了凸显其物质的特性，同时避免道门抓住机会一家独大，于是删改了形而上的先天之炁，改用更为普世的吐纳之气。”
“虽说那些几百上千年的势力依然不肯认这个称呼，但无论如何，王前……”
“你入道了。”
话音未落，位于两人中间的香炉爆发出一阵恐怖的高温，王前下意识抬手去挡滚滚而来的热浪，却听见燕老此时高声喝道：
“王前，顺着老夫牵引出的周天运转真气，记住这一段曲直之间的变化！”
“等到你能自行再现这一过程时，也就掌握了《天工开物》的第一式——”
“【熔铁】”
伴随着燕老的话语，那顶熊熊燃烧的铁制香炉，终于熔化成一滩炽红色的铁浆，炸起一片火树银花。
王前的注意力却没有被这飞溅的火星夺去分毫，他紧紧盯着那沸腾的铁水，心神几乎完全沉浸于燕老所演示的术式中去。
——虽说这条路子贵的让人想出家，但好赖燕老肯教不是？再说了，要是真的出家去修行，别的不说，光是戒色这一条，就能让王前轻易打破被清理门户的最速传说。
于是顶着高温的辐射，不断尝试着再现这一过程。而随着王前不断的消耗真气，一旁椅子上镶嵌的金属条，居然真的有了反应。
“就是这效果，差得也太远了吧。”王前望着仅仅是将旁边的皮质坐垫烤出一阵青烟的金属条，撇了撇嘴。
“不要好高骛远，”燕老一边控制着铁液甩出杂质，一边笑道，“老夫刚开始水平比你高不到哪里去。”
“真的吗？”王前殷切询问。
“真的，”燕老压着嘴角回道，“一开始用熔铁式的时候，仅仅只重锻了三十斤铁锭而已。”
王前摆出个老人.地铁.看手机的表情。
我觉得你在凡尔赛，并且证据确凿！
看着徒弟无语的模样，燕行岳老怀大慰，终于感受到了自家老师当年打击自己时的快乐。
“不过……”燕行岳暗自忖道，“老夫当年可不是简简单单看了一眼就学会熔铁的啊。”
“是神血的作用吗？还是王前身上的那个秘密？”他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考虑这些作甚。那么好的资质，老夫管他是什么来头，合该是我燕行岳的徒弟。就算真有什么麻烦在身上，大不了厚着脸皮去求师兄！他可就这么一个师侄！”
在心里打定主意的燕老看着正对着椅子沙发用力的王前，笑问道：“徒儿，你是喜欢飞爪，盾牌还是袖剑？”
“啊？”王前愣了愣，“您要干啥？”
“给你打造一幅机械铠呗。虽说手头没有地髓给你的机械铠作能源，但是拿神血当动力一样好使。就是连接神经用的琥珀金有点麻烦，但老夫也不是不能解决。”
燕老不动声色地说道：“快选一个吧，利用神血当动力源的话，老夫能余下不少空间，给你的机械铠装上一些额外的武器，还是能做到的。”
“不选那老夫就默认你喜欢傻大黑粗的制式款了。”
“袖剑！请务必是袖剑！最好是能弹射的！”王前半点犹豫都没有，当即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燕老被王前的态度微微惊到，本来只是想逗逗徒弟的他感到有些奇怪：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当年机械铠刚研发出来的时候，同龄人不是选能打能抗的盾牌，就是选可以快速移动的飞爪，也就是那几个走灵巧路子的修行者会要一把袖剑。怎么这几年有一个算一个，但凡需要装备机械铠的，全去选择袖剑去了？”
虽然知道王前的理由大概率与绣衣卫的那群杀坯小子们不同，但燕老还是询问出声：“为什么一定要是袖剑？盾牌和飞爪不是更有用吗？”
王前闻言，对着燕老猛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因为帅！”
“强不强是一会儿的，帅不帅才是一辈子的。”
燕行岳沉默片刻，接着操纵着满桌子的瓶瓶罐罐向着王前脑袋上砸去。
逆徒！
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燕老支使着王前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运转真气，他说：
“除去杂质之后，就可以为器具塑形。这个阶段的术式叫作【制范】，本来需要你在脑海中构想出具体的结构才能正常运作，但是现在由老夫主持，你只需要去记忆术式本身的构造。”
王前应了一声，便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了学习术式的进程中去了。
制范的场面并没有熔铁来的激烈，熔化的金属在燕老的控制下化作齿轮、杠杆和镌刻其上的阵法。
很快，一只由等级不低的法器香炉所炼制而成的机械铠就组装完成，而王前心心念念的袖剑，也在他的亲眼见证中收拢进了手臂内侧。
在确认王前的灵光成功刻录新的术式之后，燕老除了再次在心底感叹了一下王前的资质之外，便是向他介绍起了这只铁铸的手臂。
他说：“这只臂膀与所有的机械铠都不相同，老夫参照了墨家机械臂和铁勒提尔之手的设计，牺牲了一定的强度，换来了极高的灵活度和大量改装空间。”
“同时，以神血作为能量源又能逐步活化这只臂膀，等为师将琥珀金融进接口，这件通过神经连接和真气驱使的机械铠，说不定要比你原来的手臂还灵活！”
“老师威武！”
望着自得于作品的燕老，王前连忙送上彩虹屁，接着踏步向前，将机械铠捞进怀里，同时问道：
“可是老师，刚刚我就想问了，这个琥珀金是个什么东西？”
燕老看着抱紧机械铠不放手的王前，促狭一笑：
“安心吧小子，这东西不会插上翅膀飞走的。”
“至于琥珀金，那是一种沾染了纯净神性气息的特种金属，与人体的相性极高，作为连接机械铠和人体的材料是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你也不想因为见鬼的排异反应死在自己的新手臂上吧？”
王前连连点头：“不愧是燕老，这种好东西都能藏住了。我被奥比恩他们带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所有物件可都被搜了个干干净净。”
“老夫没藏啊，谁没事藏那玩意儿。”燕老眨了眨眼。
“再说了就以那几个死人头的黑手，老夫除了能把这东西塞进腚眼里带进来，还能往哪儿藏？”
燕老颇为无辜地说道：“可老夫也是被掳进来的，怎么可能提前做这种准备？要不然确实能用用力给你弄出来些。”
王前听罢，也眨了眨眼，然后表情瞬间变得险恶起来，幽幽道：“师父，您这么会说话，我肯定没有师娘对吧。”
“放屁！”
燕老顿时急了眼，连声怒斥道：“你师父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追求老夫的小娘得从太安排到嘲风，就是现在也有好几个半老徐娘的美妇人自荐枕席，你小子放的都是什么屁！”
“真的吗？我不信。”被燕老刺激到的王前吐出六字箴言。
没经历过互联网高强度对线的燕老不出意外的破了大防，紧接着就是逆徒逆徒的叫了起来，王前脸上顿时洋溢起了快活的神情。
气不过的燕老于是这么说道：“你小子这么会说话，想来老夫也没有徒媳妇吧！”
说罢，房内瞬间寂静了下来。
“也”。
师徒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对视一眼之后，又同时陷入了悲伤。
投缘，也是有原因的。
“咳咳，”燕老不急不缓地说道，“别急。”
“不急，”王前神色淡然的回道，“您说。”
像是忘记了这段记忆，燕老心平气和道：
“本来老夫也打算等绣衣卫把咱俩救出去之后，再给你造个新胳膊。可谁成想，那头猪的宝贝还真不少，这破办公室里居然有琥珀金的波动，老夫灵觉一扫就找到了。”
闻言，王前立马低眉顺眼：“真不愧是神匠大人，论找东西，您是这个。”
看着王前再次竖起的大拇指，燕行岳觉着有些心累。于身后浮起一样皮夹，从中取出一样物件，对着王前说道：“那猪头估计也是感觉到了这东西的不凡，只是没法确定这是什么，所以才草草收藏起来。”
“可是老夫是谁？绣衣卫神匠！别说是区区琥珀金，就是被连山营垄断了的首山铜，老夫嗅嗅味儿也能闻出来是什么。来来来，为师这就帮你装上……”
声音忽远忽近。
王前没有听清燕老说的是什么，也不再关注那在燕老身前逐步成型的机械铠神经线。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燕老，看着他从身后取出的那个皮夹和从那皮夹中取出的，被燕老称为“沾染纯净神性气息金属”的琥珀金。
怔怔出神。
那个皮夹做工很一般，也没有装什么东西。里面除了燕老正在炼化的琥珀金之外，就只剩几枚游戏币。
而那正在被炼化成神经对接线的琥珀金，本体是一张卡片。
一张近乎纯白，只用金色祥云和黑色日晷图案来区分正反的白色卡片。
王前痛苦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个皮夹，是他被司机雷蒙抓来时，搜身夺走的那个。
而那张卡片，
是他的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