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燃烧

在祷文念至高潮之时，陆玖果断推门而入，猫着身子进入献祭仪式的房间内，房间不算宽阔除去占据中央主位的献祭石桌以外，只有一张看不出材质的桌子和站在石桌旁边的老人。

老人似乎确实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仪式本身，并没有注意从眼前经过的不速之客……

陆玖捂着嘴巴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一具年轻的男性尸体仰躺在献祭的石台之上，他的双眼暗淡无光，脸上的表情除了惊恐就是绝望，胸口处插着那柄古怪的鱼骨匕首，血液从伤口处慢出流到石台上与前几日留下的血污混杂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空气中一如昨日般充斥着动物油脂燃烧时的恶臭，不过今日却多出了一丝来自尸体上的腥臭味，闻起来像是搁浅多日的鲸鱼腐烂发酵的味道。

燃烧油脂的恶臭来自于房间中唯一的光源——那盏挂在门口旁边的鲸油灯，这种味道陆玖十分熟悉，这让他基本确定了眼前的老人就是约克港口或者附近的居民，只有码头上的渔民才能习惯这种恶劣的酸味，这也让他有了对付老人的办法。

他垫着脚偷偷摸到门口旁边挂着的油灯底下，全程没发出任何声响，这技术主要来自他时不时需要在夜间进入别人家中进行搬运作业来维持生计，不过运用到眼下的场景倒也没有辜负他被警察撵进下水道的苦逼生涯。

他直起身子取下挂在门边的油灯，感受着手中燃烧着的火热，他绕到老人身后，已经到关键环节的老人如同安德鲁所说那样精神恍惚，本能的照着笔记本念下最后一段祷词。

“无形无名的伟大之主！

我于此呼唤你的眷属之助！

我呼唤您！”

随着老人的祷词念出，陆玖只觉得一阵恍惚，全身上下像是被泡在冰水里面僵硬，明明熊熊燃烧的油灯就在手边，可是他还是不自觉的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一阵寒意。

更诡异的是随着祷文来到最后阶段，石台上的尸体如同橡皮泥一般开始软化，原本清晰的五官此刻却混杂在一起，作为人类的骨架与肌肉似乎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之下在不停的扭曲和异变。

不能再等了！陆玖顶着那种僵硬感抡起手中的油灯，朝老人的后脑勺狠狠的砸去。

在一瞬之间，脆弱劣质的玻璃碎成一团，未经过二次加工的粗制鲸油洒满老人上半身，火焰也顺着酸臭的油脂将老人点燃。

陆玖被蓦然扩张的火焰逼得连连后退，溅起的油脂带着火星洒在他右脸上让他疼得龇牙咧嘴，也让他身体那股僵硬感稍稍消退些许，可还来不及叹口气，陆玖就看见眼前的老人缓慢的转过身来。

老人的后脑勺、肩膀处全是燃烧的鲸油，火焰一度蔓延到他的脸上，竟让那张脸看上去也多出几分人气，他却像身上的火焰完全不存在一般，面对着陆玖念出最后的祷文。

“我恳求群星之主回应我的呼唤！

以我的灵魂！

以我的肉体！

回应于我！”

陆玖看着眼前如同火炬般燃烧着的老人，他很难想象人类可以在这种条件下仍然依靠某种信念保持冷静和稳定，如果说这也是疯狂的话，那么他算什么？

老人并不知道他的问题，知道了或许也不屑于回答，火焰很快就包裹住他的头颅与帽子，身上的大衣反倒成为引火的利器。

在一刻钟以后，在陆玖的注视之中，老人平静而冷漠的跪倒在地上，左手仍然托着那本发黄的笔记本，那句莫名其妙的祷词成为了他的遗言，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惨叫没有自救，仍由火焰将他完全烧尽。

看着已经完全焦黑碳化的尸体，陆玖不断的说服着自己：“这只是一个杀人无数的老疯子，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他也不算是违背法律……”

陆玖借着微微的火光认清通往自由的大门，急不可耐的向那里跑去，却在摸到门把手时，想起那个濒临死亡的男人。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也许无论如何也不会想着出来，某种意义来说，那个男人确实救了自己一命。

那问题来了，现在他应不应该去救那个男人一命呢？

在经过并不复杂的心理活动以后，陆玖还是捂着鼻子回去摸那具还在发烫的尸体，老人在火焰中被烧得面目狰狞，全身皮肤基本碳化，仅仅把他的尸体翻在地上就掉了一地的皮肤……

闻着那股焦糊的肉香味，陆玖在吐出来之前总算是在老人腰间找到了烫手的钥匙环，除了找到一串钥匙以外他还意外的在老人的左手上发现了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似乎并非纸质，在烈火之下除了封面稍微发黑之外居然没有其他任何损毁的痕迹。

陆玖在将两截手指掰断以后才从老人手中拿下这本笔记本，封面上的文字并非英文而是另外一种不同寻常的文字，掰下笔记本以后，老人的尸体如同海边的沙子城堡般化为黑灰，这让陆玖更加确认手上的笔记本多半是什么神秘学造物。

在点点星火的微光下，陆玖找到了石桌上的鱼骨短刀，这是他想起安德鲁身上的那层渔网，深海渔猎的渔网大多都是用捕鲸剩下的边角料做成，被网上以后小一点的鲨鱼都脱不了身，没有利器的话陆玖也撕不开那层渔网。

拔出短刀以后，陆玖重新返回黑暗中的甬道，房间又重新回到黑暗之中，如果陆玖能在黑暗中视物的话，那他就能看到石台上的尸体在他拔出短刀以后就开始不停的收缩聚集，很快就变成一个肉团……

当然这和陆玖的关系不大，他在黑暗中返回了堆积尸体的监牢，摸着黑用手上的钥匙打开了监牢的铁锁。

“你成功了吗？”安德鲁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我要是失败了的话，现在回来的就是那个老家伙了。”陆玖一边抽出短刀割开渔网一边说道。

安德鲁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说真的我只是打算让你从这里出去告诉我的朋友这里发生的事情……我没想到你真的能杀掉那个邪教徒，也没想到你杀掉他以后没有直接离开这里。”

“我不是你们。”陆玖在想了很久以后只能给出这么一个答案，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没有选择直接离开这里。

“不是说异乡人都失去所有的记忆吗？你们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陆玖切开最后一道网兜，认真的回答道：“总归还是有些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