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五保户

五保户的孙子来了，一群调皮的孩子看到我，嘻笑打闹，高喊着。

我是由外公送来的，外公把我送到塘的东面，他就停步了，他要去别的地方唱皮影子戏，不愿把我送到目的地。

我沿着塘边向亲戚家走着。

塘很大，正方形，塘的四周长满了柳树，绿油油的，下垂的柳条，在微风拂扰中，轻轻的摆动，青澈的水面起着鳞状般的皱褶，走在这阴气逼人的路上，我还是有点胆怯，幸亏有着小孩们的高喊，给我壮了几分胆量。

我要到的是五奶奶家，是小孩们叫的五保户。

五奶奶评为五保户，是家里没有其它人了，自己又无劳动能力，靠村里保吃保穿保住保医保葬，五奶奶享受这样的待遇，总是觉得不光彩，抬不起头。

小孩们囗里嚷着五保户，也是带着贬义的意思，因为村里骂人，那些妇人动不动就骂你是一个五保户。

五奶奶是我曾祖父第五个儿子的妻子，曾生育了一个儿子，也有着幸福的家庭。

小孩们高喊五保户，被五奶奶听到了，顿时勾起了往事，只见五奶奶的眼泪直涮涮地流着。

五年前，也就是一九五六年农村大修水利，五奶奶的儿子被村里派去参加了。

修水利的地方有十里远，修的是一座石渠，将水库里的水引向各各乡村。修渠的地方地质恶劣，两边是高山，山坡是林立的风化石，易碎易掉。要在这不安全的山坡中，架一渠道。这一石渠中间要砌五个墩来支撑，每墩高为三丈，全部要用石匠凿好的方块石头垒砌，越往上砌，难度就越大，没有机械，全靠人工。每一石墩的周围用树木围架，人站在架上，用稻草绞成菅绳，把一个石块拉上去，就这样，石墩在慢慢地长高。

一天五奶奶的儿子站在木架上，用菅绳把石块往上拉，不小心，脚一滑，从五米高处摔下来，当场就一命呜呼，鲜血直流，脑浆都溢出来了。

消息传到五奶奶和她的丈夫耳里，如五雷轰顶，眼前昏暗一片，似乎天要塌了，五奶奶呼天抢地，哭得死去活来，慢慢地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了。

五奶奶的丈夫更急，直往出事的工地上跑，翻山越岭，马不停蹄，摔倒了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经过二小时的前行，达到了工地。

工地上的民工不让五奶奶的丈夫去看，担心他过渡悲伤，生出事端，五奶奶的丈夫不依不饶，闹得工地不得安宁，非看不可。没办法，有关负责人陪着五奶奶的丈夫去看他死去的儿子。

不看则已，看了祸不单行，五奶奶的丈夫站不稳了，撑扶的老乡难以招架，五奶奶的丈夫倒下去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不会转动，嘴唇乌紫乌紫的，纸片放在鼻孔边没得摆动，胸部慢慢地冰凉了，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后来有人说，他是急得患脑溢血死的，又有人说，他是急得患心肌梗塞死的。

一家子一下连去两命，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如此悲哀，五奶奶能经受得了吗，不说大家也清楚。

事过几年了，小孩们叫喊五保户的声音，再次刺破了五奶奶的心，五奶奶沉浸在痛苦里。懂事的我，用童心巧言去安抚着五奶奶，见没有发挥作用，却用了调虎离山一计，去追打那帮小孩，五奶奶见状，痛苦状态摔到脑后去了，怕我吃亏，立即去制止。

待五奶奶心情平和后，我对五奶奶说，五保户不丢人，它也是一种荣耀，是社会的尊重。

五奶奶点了点头，夸我是一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