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伟大的魔术（三）
“所以，你希望我能代替你完成这场演出？”司马彻端着茶杯，迟迟不能放下，“没有理由的，你不可能会相信一个魔术侦探会帮助一个魔术师。这在我们的价值观里无异于背叛科学。”
“可你不会背叛梦想。”戴鸣一目光仍盯着司马彻，“十几年前，也曾经有一个在街头表演近景魔术的少年。那段日子里，他那样开心，可是他刻薄死板的科学家父母们······”
“你闭嘴。”
“你之所以做魔术侦探，是想弥补当年没有做成魔术师的遗憾。你希望通过揭秘魔术，给观众们带来一种恍然大悟的惊喜——我们在做一样的事情。”
“我们不一样。”
“我们都一样。”戴鸣一掀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全是赤红色的皮肤，那是被烧毁的外皮中长出来的新肉，“我疼痛，我煎熬，我也像你一样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我当然想在舞台上璀璨耀眼，可是，我上不了舞台了，我必须下场。”
司马彻沉默了。
“看得到那些观众吗，他们需要魔术，他们需要一个戴鸣一。那是艺术，是我和你生命深处最想诠释的东西！”戴鸣一很激动，“这个项链我交给你了，你面前的文件是魔术流程，请伪装成我，永永远远地成为那个健康优雅的戴鸣一吧！”戴鸣一摘下了脖子上的项链，放在了司马彻面前。
“那你·····”司马彻抬头，戴鸣一消失了。
“再聪明的物理学家也会被障眼法骗到。”一句空空的回音。
这并不是一个干净明亮的空间了，又变成了居民楼里一间简单的小破屋。季青和司马彻不过是坐在一个破旧小木桌的长椅前，喝的也不过是搪瓷杯里的白开水。屋内装修很简陋，木桌木床木板凳，还有墙上一张挂着东倒西歪的照片，是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光线从东边照射进来，晒得房间里面暖暖的，房间的灰尘也不是那么肮脏了，仿佛也被光线清扫了一般。戴鸣一，最伟大的魔术师，不过住在一个这样简单的小房子里。
司马彻握住手中的项链，心里有些沉重。
他也不知道他所握住的，究竟是戴鸣一的命运还是自己的命运。
他看着季青，季青也同样看着他。沉默了好久，他说话：“你早就知道对吗？”
“我早就猜到。”
“为什么他不把这个交给你。”
“因为我早就能猜到他要给你。”
司马彻望着天花板，摘下了自己的侦探帽······
晚上，市中心路口。
“戴！鸣！一！戴！鸣！一！”马路已经被拥挤的人群霸占了，人们疯狂欢呼着。全市的警察全部出动维持现场秩序，尽职尽责地避免踩踏事故的发生。人们有的举着灯牌，有的带着喇叭，有的甚至往天空发射烟花。城市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有年轻情侣，有老人，有不到腿高的小孩。人们站在这里，都为了等待一场绚丽的表演。公路上汽车也不再运行，谁又会为了区区几分钟而错过这一辈子可能只能见到一次的最伟大的户外魔术。
“戴鸣一来了！”人们立刻指出了司马彻的位置。
司马彻换上了一套华丽的白礼服，站在大厦的顶层。楼下的聚光灯打在了他的身上，有一瞬间他被眩晕了眼睛。人流，聚光灯，礼服，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即便是利用心灵投影借用了戴鸣一的皮囊。
他看着人们的笑颜，看着大家的欢呼，突然想起了戴鸣一的话，
“那是艺术，是我和你生命深处最想诠释的东西。”
司马彻感觉到眼眶湿了。一种被埋藏多年的东西一层一层被解剖而出的感觉。
是的，任何人都可以是戴鸣一。
······
季青坐在名为戴鸣一工作室的小屋子里，这里的阳台刚好可以看到“戴鸣一”的表演。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视觉魔术，“樱花落雨”，对于“戴鸣一”而言仅仅只需要利用心灵投影，从几十米的空中投影樱花落的情景，再在接触到观众之前将其收回，便是一场成功的演出。
季青满意的看着这场魔术，站起了身，月光照见了他胸口挂着的项链，那个曾经挂在戴鸣一胸口的项链。月光照着他的脸颊，他露出了无邪的笑容。
他缓缓的走到那个挂得东倒西歪的照片跟前，擦拭着照片上薄薄的积灰。
“师父、哥哥，你们要是能活着多好。”
季青掏出了怀里的日记本，轻轻的翻开来。
“今天和弟弟一起学习魔术戏法，真好玩，以后也要陪弟弟一起玩下去······”
“我终于偷学学会了师父最不愿意教的大变活人！哈哈，以后我要成为最伟大的魔术师！······”
“虽然师父去世了，我依然是师父的徒弟，我一定要将他的使命完成！······”
“阿青，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哥哥对不起你，没有成为最伟大的魔术师，也没有照顾好你，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坚强地活着······”
月光刺破了窗子，透过远处那片飘落而又粉白的樱花，温柔细腻地洒在季青的脸上，季青闭上了眼睛，享受这种美妙的瞬间。
“哥哥，永远会有人成为你，永远会有人成为‘戴鸣一’，我一定会让你的名字被世界所铭记，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伟大的魔术师。”
“傻孩子，最伟大的魔术师明明是你·····”
季青猛地回头，却是什么都没有出现，有的只有空荡的屋子和洁白的月光。
他自己可能也分不清刚才是幻想还是错觉，甚至分不清是不是自己误使用的心灵投影。但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跨越时空，乘光而来的温柔。
艺术不会葬身在那片火海，它会像光一样，不断的扩散开来。
光中的魔术师，永远不会死去，他们用生命进行着这场，最伟大的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