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刀妹
今天没有接任务。
源宗纯进行日常修炼。
三岛诗子同样在自家庭院修习刀术,昨天的厮杀起到一些效果,可以看到她的进步。
在她搬过来的短短几天内,庭院中的花草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她好像没什么朋友,也不怎么出门,每天除了磨炼身体,就是练刀,除了练刀,就是磨炼身体。
这就是宅女吧?!
源宗纯转身离开,去了5号操场。
随意找到一间静室。
他摘下头顶漂着的蝇头。
蝇头已经大变模样,四肢躯干都已完成同化,只剩脖子上顶着的苍蝇头,还能依稀看出曾经的本体。
一根发尖殷红的头发丝扎进蝇头后脑勺,很快涌现出猩红光泽。
猩红开始侵蚀苍蝇头,似水光芒在它头部流动,然后慢慢侵入。
蝇头五官隐隐变得和源宗纯有些相似。
快了,再过几天,同化就能完成。
………
源宗纯和三岛诗子,只有在出任务时才会聚在一起,任务之外没有丝毫交集。
这是两人无形中的默契。
又经过一天的修整,源宗纯接下一个1级咒灵祓除任务。
开始上强度了。
还是同样的集合地点、集合时间,源宗纯到场时,三岛诗子已经在车上等候,面露兴奋、期待之色。
这次任务地点在一家医院。
到了地方,外圈已经拉起警戒线,里面的人都被转移,附近的人也都被驱赶,显得十分安静。
同样由三岛诗子下帐。
她穿着制服,警戒人员认出来了,没有阻拦,这就是方便之处。
源宗纯没穿,但他跟着三岛诗子,所以也没被阻拦,这就是辅助的方便之处。
两人走进帐内。
整个医院陷在一种低气压内。
气压旋涡中心,一只体型巨大的人形咒灵端坐在地。
它的头部形似一团烂肉,上面长满脓疮疥癣,不时有黏稠脓液滴落在地,糜烂处挤出一张张大小不一的人脸,疯狂朝外拥挤,又有什么东西拉扯束缚着它们,让它们无法挣脱,不断发出呢喃、嘶吼之声。
各种长短不一的手臂残肢嵌在体表,四肢同样由残肢拼接而成,无意识地朝虚空抓握,黑气升腾,聚集成团,让大气都出现轻微扭曲。
它就是此次的目标咒灵。
地面已经被腐蚀得满是坑洞,散发出一种腥臭气体。
整个医院很大,周围还分散着数量不菲的低级咒灵,正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
已经彻底沦陷为咒灵乐园。
两人眼神对视。
源宗纯明白了,
辅助想去打龙,他身为主力只好去清清小怪。
头顶蝇头飞出,脑后牵连一根发丝,仿佛能无限延长。
它撒欢似得扑向低级咒灵,翅膀扑扇,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穿梭其间。
手爪尖利,每次刺入咒灵体内,都会带出一块血肉。
它将血肉塞进满是尖牙的口中,啃咬吞噬。似乎尝到甜头,手上动作进一步加快,疯狂掏出一块又一块新鲜血肉,胃部无底洞似的来者不拒。等咒灵的攻击赶到,它又以绝快的速度换了目标,抓肉、吞咽,再次重复。
咒灵被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快速祓除着。打又打不到,拦又拦不住,逃又逃不开。
贱兮兮的。
源宗纯不去管它,看着三岛诗子扶刀冲上,沿着大楼外壁奔行而上,到达顶层后猛然跃出,跳到目标咒灵头顶上空。
无数条手臂朝她抓来,被一一斩落,天空下起一场残肢雨。
她裹挟下坠之势,将刀扎进咒灵头顶,狠狠贯穿进去,只留刀柄在外。
咒灵发出痛苦嘶吼,举起右手朝她凶猛拍去。
三岛诗子反应更快,手臂轻抖,太刀微颤间将咒灵小半个头颅切下,拔出时顺势剜出大片人脸。在咒灵拍击落下之前,她已经从咒灵头顶跳回地面,灵敏绕至其身后,身体微蹲,俯身持刀前架,右脚猛跺爆发出急速,刀尖破开空气,发出刺耳尖啸声,然后强而有力地贯穿咒灵,将它身体破开。她整个人从咒灵背后穿刺而过,在咒灵身前缓缓站起。
手中轻挽刀花,甩净血沫,正当她要放松下来时——
背后涌现大股诅咒,骇人威势让空气几乎陷入停滞状态,断肢残骸被无形之力拉扯,重新聚合。
咒灵伤势开始复原。
真是难缠,三岛诗子眉头轻挑,转身戒备。
咒灵这时才从地面站起,庞大阴影笼罩在大地上,也笼罩住三岛诗子,让她显得格外渺小。
她朝咒灵奔袭而去,刀斩在其腿上,就像斩入流水,刀过不留痕。
咒灵格外克制利器,三岛诗子改用刀面攻击,只要附着上咒力,依然很锋利。
然而相对咒灵的体型来说,还是过于纤细。
形势逆转,她变成弱势的一方,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处于弱势。
她好像没有术式?
当她引以为傲的刀术、体术开始发挥不出作用,就显得有些乏力。
一次次斩击,一次次复原。
咒灵恢复速度开始减慢。
她的咒力也在大量消耗,体力以更快的速度衰减下去。
刀术依然赏心悦目,更显出她此时的无力。
三岛诗子不管不顾,只知道挥刀、挥刀、挥刀。
等连刀也握不住,被咒灵打飞时,她就开始用拳头、用脚。直到对咒灵的攻击疲于应对,屡次受创,她仍不肯退下。
不能打死它,就被它打死。
从她脸上可以读到这种信息。
真是个犟种。
源宗纯盯紧三岛诗子,双眼重瞳如月下幽深井口,闪烁着细碎的光。
他在解析她的搏杀,关注她的极限。
三岛诗子想借助死亡刺激来寻求突破,源宗纯放任自由。
可惜,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是没有成功。
已经很难的了。
源宗纯缓步上前,在危急时刻,挡在她身前。
发环松开,黑发自由披散在脑后,一根头发丝暴长,下一刻,缠绕在咒灵躯干、四肢、脖颈之上,死死绷紧。
咒灵僵在原地。
本能在疯狂示警,
不要动,会死!
源宗纯手指轻勾,发丝再次勒紧,进一步陷入咒灵血肉之中,染上猩红。
他轻轻松开手指。
“铮~~”
周围先是一静。
铮鸣声犹如泉水淙淙,流过三岛诗子心间,让她心神变得宁静,续而响彻四周。
咒灵应声倒地,头颅、四肢离体,躯干被切成无数细块,平铺在地上。几滴鲜红血液被发丝崩解成雾,在空中晕染开来。
大量诅咒冒出,肉块还在挣扎着尝试聚合。
源宗纯微微侧过头,鲜血刺激得他有些兴奋,视界内同时映入身前的咒灵,以及身后的三岛诗子:
“辛苦啦,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三岛诗子只看到他的侧脸,以及嘴角一丝上扬的弧度。
“……”
发丝编织成网,来回向咒灵刷去,咒灵一次又一次被碎成细块,毫无还手之力。每动一次,发网便切过一次,血肉碎成更小的细块,直到变成肉沫血浆,与泥土混杂在一起,再难以聚合。
猩红血肉开始绽出一缕死寂灰白。
三岛诗子无力跪坐在地上,用刀死死撑住身体,不愿倒下。
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咬紧牙关。
她看不出源宗纯的实力,但是看过他的员工证。没记错的话,上面写的是2级?
她也和其他术师比较过,确信自己的实力是2级巅峰。
这次来就是为了尝试突破准1级。
没想到差距这么大?
这算什么?
她眉眼低垂,眼睛陷入阴影之中。
……
源宗纯稍等片刻,直到咒灵化为黑气消散,被彻底祓除。此时蝇头也玩够了,吃饱喝足,飞回头顶上飘着。
感知中再无异常气息。
源宗纯走到三岛诗子身边。看着她坐在地上,时而我自犹怜,时而表情狰狞,变化不定……
所以说,太好懂了。说好听点是表里如一,实际上就是不会隐藏情绪,喜怒显形于色。
源宗纯没有感知到恶意,也不多想,一把将她搀扶而起。
她勉强恢复正常,笑着竖起大拇指,很强哦。
源宗纯也回了一个,你也不错。
她心情又很快好转。
两人熟络几分。
等她稍微恢复些许,将帐解除,源宗纯和她收拾好手尾,一起回到车内。
“任务顺利完成,不如去庆祝一下?”三岛诗子突然说,“也祝我们合作愉快。”
“你的伤势?”源宗纯斜她一眼,她此时的状态可不算好,身上血迹斑驳,左臂无力垂下,站都站不稳。
“小伤,修养一下就好。”她满不在乎,语气中没有一开始的职业化。
源宗纯只好点头答应。
回去的路上换他开车,无证驾驶,当了一把张三。
这样看,反倒他像个辅助。
倒反天罡!
………
傍晚,三岛诗子来到源宗纯住处。
此时她换了一身居家服,太刀也没有随身带着,显出些温婉气质。
看样子伤势基本好转。
让源宗纯不禁感叹,咒术师就是能抗,只要医师给力,前脚半死不活,后脚就能活蹦乱跳。
在和源宗纯碰面后,她心情不错,简单招呼一声,领着源宗纯一起出门。
说好的,今晚她诗某人请客。
一路上,她都在向源宗纯分享一些美食餐店,与工作中的形象差别很大。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一家居酒屋,店铺位置有些偏僻,但里面的客人却不少,三岛诗子熟门熟路,显然是常客。
……
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来喝酒啊?
源宗纯暗暗后悔,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是个酒蒙子。
一进店哐哐点了好几瓶,还没几口下肚,就已经进入微醺状态。
菜又爱喝。
酒品还差。
大着舌头嘟嚷些莫名其妙的话。
周围隐隐传来视线,让源宗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你救了我,但你的笑容我很不喜欢。说什么‘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这样的话,不会觉得我会很感动吧?姐姐我啊,最讨厌这种笑容了。”
似乎尤觉不解气,她干脆坐到源宗纯身边,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拿起酒瓶,
吨吨吨~
她往嘴里猛灌几口,满足喟叹一声,把瓶底重重砸在桌上。
砰~~
这一刻,源宗纯很清晰的感知到,视线在增多。
他有些尴尬的喝了口茶。
三岛诗子没有就此放过,肘了肘他,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你这人,祓灵时到还好,嚣张狷狂,目中无人,我很欣赏。平时,就太稳啦,姐姐我大你4岁,倒觉得你像我哥哥,什么嘛!就是硬气不起来。”
她猛拍源宗纯后背。
“一点少年样子都没有。”
“而且,哈哈哈哈……”
似乎想起什么,她止不住发笑。
“哈……哈哈哈,才15岁就老成这样子啦,哈哈哈!”
她对着源宗纯指指点点。
夸张了。
四十加十五再除于二,他现在是18岁的身体机能,27的长相和心理年纪!
融合已经完成。
有的人,15岁的时候像27,等他40岁的时候还是像27。
懂不懂冻龄啊?
三岛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对面。
源宗纯也放松下来。
来高专之前,15年来,他认识的人屈指可数。
父母、夜蛾正道,仅仅三位。
就算算上保姆、教练、家教老师,也不过两掌之数多一点。
以前更是死宅一枚。
眼下这种场面,他少有体会。
周围传来其他酒客的说笑声,或许是和朋友,或许是家人,也可能是同为社畜的同事,忙碌了一天,三两聚集于此,想要洗去满身疲惫,宣泄心中压抑。
总之,店内气氛热闹起来。
源宗纯自己喝茶吃菜,酒蒙子的话听过就忘,只当它是笑料。
感觉非常下饭。
他心情大好,也不拦着,任由三岛诗子自由发挥。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老娘这么努力,还要眼睁睁看着被你们超过。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有些人变强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好不容易挤到同级,结果还是打不过。稍一不注意,又会被远远抛下。真该死啊!你也是那种天才吧?给我去死一死啊!你理解不了我的心情啊,没人能理解我,我好难受啊,妈妈~。呜呜嗷嗷嗷嗷。”
她发出一阵奇特哭声。
源宗纯不得不低下脑袋,以手掩面,挡住周围的视线。
然后余光中,他看到三岛诗子站起身爬上座椅,开始大声唱歌。
虽然声音好听,但真的五音不全。
全场目光开始聚齐,源宗纯暗暗抠地,眼见她还要往桌子上爬,再也坐不住了,伸手扶向她——
三岛诗子条件反射架起手挡在胸前。
?
源宗纯放缓动作,轻柔靠近。
她努力睁开醉眼,眼神迷蒙,似乎认出来人,这才放下警惕。
找到踢飞的鞋子,好不容易帮她穿上。
源宗纯逃也似的结账走人。
半路上她已经睡着了,源宗纯只好将她背在身后。
耳边传来轻微鼾声,酒味刺鼻,他的身体本能在排斥。
一路既要屏息防备她的口气,又在提心吊胆,害怕她把口水流到身上。
心力憔悴,简直比出任务还累。
回到住处,源宗纯一把将她扔到客厅沙发。
轻舒一口气。
他找出毯子帮她盖上,就不在多管,第一时间跑去洗了个澡,整个人重新变得干净舒爽。
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吧,他现在有些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