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阳县令冯敬,他疯了?
云阳县寺。
高堂之上,俊朗威武的青年正坐于案前。面前摆放着诸多木牍,堆积如山。青年留有矢状胡,肤色略黑。头戴象征着勇武的鹖冠,腰间还挂着美玉。
他便是云阳县令冯敬,当今武信侯冯毋择独子。能力出众,而立之年便已担任云阳县令。任上兢兢业业恪守秦法,将云阳治理井井有条。
“呼……”
冯敬放下毛笔,看向门外。
夕阳西下,无限美好。
虽是炎炎夏日,却别有番滋味。
在他沉浸于美景时,却有县卒闯了进来。
“禀县君,白马乡游徼求见。”
“白马乡?让他进来。”
冯敬眉头紧锁。
白马乡为他治下,他自然也都知道。啬夫郭淼为大贪官郭开独子,不学无术只好玩乐。在咸阳城时,郭淼便经常召集狐朋猪友饮酒投壶。还是咸阳女闾的常客,多次因为争风吃醋与人起冲突。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吏!
谁曾想,郭开却是跪地相求。
秦始皇也无法子,便让郭淼象征性的当个乡啬夫。结果倒好,偏偏在他治下的白马乡。这两年郭淼是贪赃枉法鱼肉乡里,简直是罪大恶极。只要今年考核再排名为殿,便能罢免郭淼的官职。
秦国是出了名的严刑峻法,不光对黔首严对秦吏也严。每年都有考核,名曰上计。最优者为‘最’,能获得提拔等奖励;最次者为‘殿’,不光会被免职还要受罚!
冯敬为冯氏子弟,家风优良。为人恪守律法规矩,做事则略显死板固执。所以对郭淼这样的污吏,自然是深恶痛绝。去年他就想把郭淼免职,结果秦始皇却偏偏让他继续当。
不用想,又是那郭开去求情!
没办法,郭开终究是有功于秦。他自己也很识时务没有担任官职,只希望郭淼能当个小小的乡啬夫。虽说郭淼混账了些,但这要求的确不算高。
既是如此,冯敬也都挑明。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今年是最后一年!
若那郭淼继续如此,绝不能饶!
他不走,我走!
如此,秦始皇也答应下来。
就再给郭淼一年时间!
干的好,便留任白马乡啬夫。
干不好,便罢官免职为黔首!
……
见有人着急来报,冯敬便很头疼。
他知道,定是那郭淼又闯了祸。
否则,肯定是次日再来找他。
很快,丑夫便急匆匆的赶来。
“丑夫,见过县君!”
“说,又闯了什么祸?”
冯敬头都没抬起来。
眼神中只有深深的厌恶。
他是打从心底里瞧不上郭淼这种人。
自然,也别指望他有什么好脸色。
丑夫则顾不上这些,连忙作揖道:“禀县君,并非是啬夫闯祸,而是高阳里出现疟寒疾……”
“什么?!”
冯敬脸色巨变,猛地起身。
边上的书吏惊得笔都掉在地上。
“汝……此言当真?”
“下吏不敢妄言!”
“备车!”
冯敬想都没想便要出门。
这可不是桩小事!
若不加以防范,必会酿成大祸!
届时,就算是他也会遭受牵连。
要是别的乡,他还不会如此着急。毕竟别的乡啬夫也有能力,起码能独当一面。而郭淼则是十足的饭桶,要说吃喝玩乐他很擅长。可要说治理地方,他压根就不会。
这两年来,全都靠丑夫辅佐应付。现在丑夫都来了,那么白马乡也就唯有三老崔文镇着。但可惜,崔文这人过于迂腐也是难堪大用。
“县君其实无须着急……”
“本令焉能不急?”
“啬夫还在高阳里咧。”
“就是他在,本令才着急!”
“……”
丑夫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像,没什么不对?
“啬夫其实变了些的。”
“变得更贪了?”冯敬是嗤之以鼻,冷笑着道:“你莫要告诉本吏,他还想借此大灾谋利!”
丑夫这人也是嘴笨,支支吾吾的道:“啬夫此次没有谋利,他还自掏腰包为民布施医药。”
“他也病了?”
“啬夫已经病愈。”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
丑夫顿时语塞。
还真不能怪冯敬不信,谁让郭淼这两年就没干过正事。他犯的错堆起来,能有半个人高。别人是著作等身,郭淼是铸错等身!
“下吏说的都是真的……”
“嗯?!”
冯敬皱起眉头,面露古怪。
虽说郭淼干了不少混账事,但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敢骗他。也就是说,丑夫说的都是真的?
郭淼真的转了性子?
不贪财,还主动掏钱?
不对……竖子定是故意如此!
怕今年上计不过关,便故意做戏。
通过此法,以博好感。
呸,恶心!
“不论如何,本令都要去看看。”
冯敬径直朝着县寺外走去。
他最怕的就是外行指导内行,郭淼是什么德行,他心里都有数。除了会读书写字,毫无才能可言。莫要说当个乡啬夫,就是个里典都不配。
现在高阳里遭逢大难,郭淼偏偏要趁此机会作秀给自己增加政绩。若是因此导致瘟疫失控扩散至其他地方,又当如何?
云阳县遭难都还能接受,可要是传至咸阳城,他这县令也就当到头了!
“县尉,此事由汝即刻上呈内史。”
“唯!”
“县丞,由汝负责调动医卜。”
“唯。”
冯敬做事素来是雷厉风行,他是边走边快速吩咐。待出了县寺,车架也已备好。上车前,他还是看了眼丑夫。
“高阳里遭疫,郭淼可曾封锁?”
“没……没……”
“什么?!”
冯敬差点没吐血。
还没封锁?
这不是胡闹吗?!
他就知道,郭淼这混账不靠谱!
冯敬此刻是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剑劈了郭淼。若是瘟疫扩散,绝不饶了他。为了政治作秀,不顾百姓死活。
你小子等着嗷!
这回不把你拉下马,乃公就不氏冯!
他也懒得再与丑夫耽搁时间。
“快些点,早点至高阳里!”
“唯!”
车夫挥动鞭子,伴随着骏马嘶鸣,车架便疾驰而出。
只留下丑夫在原地独自凌乱,也是无可奈何。
“但愿,君上说的都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