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中无岁月 茶里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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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疾驶而来，车里一位中年男士看到丁字路口略有迟疑，没有向左转也没有向右转，而是掉头而去。

中年男士名字叫古文，拥有一家具有证券投资咨询资格的投顾公司。曾经在资本市场声名鹊起，但不知何故，近几年却有点儿默默无闻。古文也过起了闲云野鹤的日子，读书、品茶、旅行，和几个哥们儿吹牛，总之看起来非常的不务正业。

今天，古文被哥们儿李亮约在“苏韵”茶馆，说要给他介绍认识一个新朋友。古文对认识新朋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碍于李亮的面子，勉强同意。

李亮是个律师，为人豪爽，人脉极广，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有朋友。古文曾经说：“如果咱中国实现普选，你能选个市长！”“去球吧，选个村长差不多！”李亮打哈哈。

因为老丈人是省高院领导，李亮为了避嫌，多年来已不具体承接业务，主要做些协调工作。

“苏韵”茶馆位于新区，老板是个极具江南神韵的温婉女人。原来是省电视台主持人，据说几年前被省里某领导认了“干女儿”，开发了新区最为高档的别墅区。

“苏韵”茶馆毗邻别墅区，按照苏州园林风格设计，乌顶白墙、青砖黛瓦、回廊曲径、小桥流水，宛如走进真正的江南水乡。店内茶艺师一律高挑美女，发髻高挽，蓝色印花旗袍，脚蹬高跟鞋，走起路来腰肢柔美、摇曳多姿，每次来此，古文都觉得眼前一亮、神清气爽。

十几年前，茶业市场被一批台湾人爆炒普洱茶，本来默默无闻的普洱茶被吹嘘得神乎其神，甚至都有了壮阳功效。在中国只要和壮阳扯上关系，价格都会飞上天！所以，最疯狂时极品普洱甚至卖到18万元一斤。

但古文不喜欢毛尖之香、龙井之甘、红袍之重、普洱之滑，更不喜欢最新热捧的黑茶、白茶之色。他喜欢花茶，没错，就是茉莉花茶。每次来这里都会点上一壶花茶，沸腾的泉水冲进壶里，花瓣在水中沉浮，芬芳的花香顿时弥漫出来。倒一杯进茶盏，靠近鼻子闻闻清香，顿感沁人心脾；含一口进嘴里，顿时心旷神怡。

“古先生，这是我们苏总送你的花茶。”茶艺师小梅对古文微微一笑道，“我们苏总说她难得有一个喜欢花茶的茶友，特别关照让我给您泡花茶！”

“替我谢谢你们苏总！”

“茶的煮法共分十六种，煮水的沸滚程度分为三种，注水的缓急分为三种，茶器不同再分为五种，煮水用的薪炭燃料分为五种，共计十六汤品！”每次茶艺师小梅都会给古文讲些茶艺茶道。古文在花茶的氤氲中细细地听着。

“青青子衿，悠悠吾心。”门外传来一句阴阳怪气的古诗，古文一听就知道是李亮到了，马上接了一句“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哈哈大笑声中，李亮跨进门来，后面跟着一个人，穿着一件极为考究的西服，但却戴着一副浅色的墨镜。古文心中略有不爽。

李亮进来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莫总，睿富集团的老板。这位是我哥们儿古文，睿创投顾老板。你们认识一下。”

“你好，古总，久仰大名。叫我老莫就可以！”老莫说得热情而又豪爽。

“好，这样叫得亲切，像自己人。以后叫你老莫，你叫我Google！”古文半开玩笑。

“Google？哦，哈哈，古哥！”老莫一下识破了这个梗！

打过招呼就座，老莫说：“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俩门口对古诗？”

“哈哈，”李亮大笑，“老莫，他叫什么？”

“古文呀。”老莫一脸茫然。

“对呀！古文，所以我每次见他都背古文，这么多年下来，经史子集、唐诗宋词基本都烂熟于心！”

“你泡妞卖弄文学时，记得感谢我！”古文打趣。

老莫听得哈哈大笑。

“哥们儿，今天约你呢，一是老莫想认识你，和你聊聊；二是想看看这里的美女。你们聊，我过眼瘾去了。”说完李亮走了出去。古文明白可能老莫想单独聊，所以也就没再挽留他。

在老莫的介绍下，古文很快了解了睿富集团的情况。这是一家大型的集团公司，旗下公司业务涵盖四大板块。

一、超豪华品牌汽车销售和售后服务。代理品牌有布加迪威龙、兰博基尼、法拉利、玛莎拉蒂等超豪华品牌，奔驰、宝马也只有个别稀有车型，年销售收入约360亿元。

二、高尔夫球场。因为汽车的销售客户都是高净值客户，聚集了一万多高端客户的睿富集团开展“高球”业务顺理成章。老莫本没打算在高球上赚钱，只想做个建立维护人脉的机会，但高球依然每年可以为老莫赚得将近5000万元的利润。

三、房地产板块。只做高端别墅，目前只有一个项目——月半湾。别墅群内藏龙卧虎，精英辈出。

四、文化教育产业板块。在省城建有一家大型儿童素质教育综合体，也是国内唯一一个综合体项目，在国内颇为前沿，涵盖素质教育、早教、儿童乐园、幼儿园、儿童游泳馆以及商业馆。

“古哥，我想你大概听说过我们公司。”

“当然，睿富集团在城内有谁不知道呢？你老莫也是鼎鼎大名的商界精英。”

“哈哈，自己兄弟别玩虚的，咱言归正传。”老莫推了推眼镜，“公司呢，这几年发展不错，各个板块业务都在赚钱，未来的趋势也颇为看好。所以，近半年来众多机构来游说我，希望做我们的战略投资者，并推动公司上市！而我对资本市场没有什么概念，正好李亮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今天想听听你对资本市场的看法。”

古文抿了一口花茶：“听说过江南集团的兰姐吗？”

“略有耳闻，听说前一段失去公司控制权，被赶出了董事会！”

“对，江南集团2008年接受顶级PE（股权投资）机构鼎辉的两亿元股权投资，由于对赌失败，2015年3月被迫转让83%股权给CVC。兰姐失去了控制权！所以，资本是残酷的，也是无情的。上市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一种赌博。”

“这么说，你是不主张公司上市？”

古文没有直接回答，继续讲：“但公司引进战略投资者上市是企业规范治理、提升社会形象、打通融资渠道的最佳方式。当然，也是老板个人财富增值甚至套现的最好方式。”

“那你是主张上市啦？”

“我只是客观地表述资本市场的利和弊，资本市场的温情和嗜血。”

老莫身子前倾一下，非常认真倾听的样子。

“首先，睿富集团四个业务板块业务形态相关性缺失、协调性不强，体量上差别太大，所以整体上市不具备可行性。”

“高尔夫和别墅属于奢侈品，产业政策也不太支持，况且房地产行业黄金十年已过，未来将会长期稳定下去，成长性将会有所限制，资本市场接受度不大。连首富的房地产上市公司都要私有化了，所以上市可能性没有。”

“文化教育板块，我猜是你的一种情怀，你并没把它当成生意来运作。”

老莫暗暗点点头，心中对古文的洞察力颇为佩服。

“用商业的手段来实现情怀一般都会成功；但用情怀的方式运营商业大都会失败。所以，文化产业再缓缓吧。”

“最后来看豪华汽车的代理业务。一、业务规模360亿，利润率超过18%，远超上市的基本财务要求。二、超豪华汽车品牌也造就了睿富集团的高端企业形象。三、中国经济超高速发展十五年，造就大批高净值客户，市场潜力巨大。四、央行超量发行货币，人民币对内贬值、对外升值，购买进口车变相抵御通胀。五、睿富是国内唯一超豪华品牌汽车代理商，资本市场因为不熟悉更会高估价值。所以，这个板块上市不仅合适而且势在必行。”

老莫听得心中一动，追问：“那去哪儿上市？深市还是沪市？”

“香港！”古文缓慢又坚定地对老莫说。

“香港？”

“对！你可能想问为什么，我讲两个案例给你听。2008年，××地产在香港以每股不足3港币的价格IPO（Initial Public Offerings，指首次公开发行股票，俗称上市），很多人认为××地产贱卖了股票。但现在看来××打通国际资本市场，通过增发和发债，融来几十亿资金，资金成本年化只有3%，为××的发展提供了充足资金！”

“另外，由于内地经济国际化时间晚、程度轻，大众甚至机构对超豪华汽车的认知是欠缺的，甚至是无知的。通常认为奔驰、宝马、奥迪、凯迪拉克、沃尔沃、雷克萨斯、英菲尼迪就算豪车。在能把比亚迪S6当成雷克萨斯、把奇瑞当成英菲尼迪的环境中，市场对公司的价值判断应该也是模糊的、不准确的。鉴于谨慎性原则，给出的估值应该是脱离客观的！”

古文接着说：“而香港市场是国际化资本市场，对超豪华汽车市场有更为清晰的认知，对公司业务有更全面的理解，对公司价值有更准确的判断。香港IPO虽然估值低，但上市时间短，上市后融资金融工具丰富、资金成本低，可以全面凸显公司价值！所以，香港是睿富IPO的首选之地！”

“兄弟，经典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莫兴奋地拍着大腿说，心里也终于放下了，看来李亮所言绝非虚言，不是对朋友的盲目吹嘘。

在这之前，老莫听过很多人讲如何上市，泛泛而言者有之，夸夸其谈者有之，故作高深者有之，总之，没有一个让老莫欣赏的。但古文今天结合睿富公司四大板块业务讲能不能上市，如何上市，去哪儿上市确实颇有见地。一听就知道既有专业性又有实操性。

“老莫，你别恭维我，也不要盲目乐观。上市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有了良好的市场、漂亮的财务数据就可以上市，就可以被资本市场接受吗？”古文非常冷静，“不是这样的！如果这样投资，只是简单点的财务投资，获利极为有限。所以，资本市场要讲故事，做概念包装。只有概念包装得好，故事讲得精彩，才会受到资本市场的追捧。”

老莫本来以为第一次见面，古文讲得不会太具体，他认为古文前面讲的已经足够给面子，甚至自己出高额咨询费也不见得能够得到。但看样子，古文还会深入地讲下去。老莫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古文来帮忙。

“睿富应该以超豪华汽车代理为根本，以造智能汽车为未来进入资本市场！”

“造车？造智能汽车？！”老莫吃惊地张大嘴巴。

“对！”古文坚定地回答，“代理毕竟是为他人作嫁衣，受制于人，厂家会决定代理商的生死。”

“太他妈对了！”老莫颇有同感，禁不住说句粗话，“看我们平常像个人物，但在厂家面前我们就是个孙子！”

“未来摆脱厂家制约，必须自己造车。传统汽车已做到极致，我们无法超越也没必要。随着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智能汽车必定是未来，也是我们弯道超车的最大机会。如果我们进入智能汽车制造领域，做香港智能汽车制造第一股，必被资本市场热捧。”

啪！老莫手中茶杯摔在地上，他被古文缜密的分析、深邃的洞察、国际的视野、超前的战略深深折服。

“古哥，古有隆中对，今有苏韵谈！”老莫指着墙上的条幅道。条幅上书：山中无岁月，茶里有乾坤。

“帮我筹划、运作上市吧，古哥。”老莫拉着古文的手，诚恳无比，“条件你只管开，我绝不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