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野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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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绳

初夏的晚风还带有点刺骨的凉意,凌晨一点钟,星城的霓虹灯还在夜色里肆意闪烁。

祝嘉被俩室友搀扶着,跌跌撞撞地从酒局出来。

酒馆门口的红毛杀马特举着杯香槟,醉醺醺地给她们来了个飞吻,拖腔带调地嘱咐道:“姑娘们,路上记得注意安全啊。”

无人答应。少年自知无趣地扯了扯嘴角,一口闷下杯中的酒。

莫约五分钟后,祝嘉跟着室友转角,来到十字路口。

碰巧绿灯正好变绿。祝嘉抬眼望了望四周,又低垂下眼帘,轻轻握住身旁人的纤细手腕。

“走了。”

因为醉酒的缘故,她走起路来步伐摇晃,左偏右倒的,明显重心不稳。

丁懿连忙抬手扶着她:“小心点。”

“好。”她笑了下,正想道谢时,忽而有只手从身后扯住了她的衣服。

祝嘉脚步微顿,回头只见丁粤眉心紧蹙,满头冷汗。

“你们俩等会儿……”丁粤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声问道:“我肚子好痛,怎么办……”

丁懿有些无奈地转过身,抬手指了指没多远的公厕:“去厕所呀。”

“我一个人不敢……”丁粤急得一跺脚,声音明显紧张慌乱。她略一思考了几秒,几乎是用着恳求的语气询问道:“要不你陪我去吧?”

丁懿不可置信:“你想把嘉嘉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可是……”丁粤欲言又止地转过头,望向祝嘉。

祝嘉虽然比她俩都要高很多,但骨架并不大。

她身上套了件松垮垮的黑白条纹镂空针织背心,黑色长裤包裹住细长双腿。

狐狸眼恹恹地垂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若看谁都不爽。

最重要的是,她那头杀马特粉色长发,放在人群里,足够显眼,也足够炸裂。

看上去就是块儿不好惹的料。

“可是什么呀?”丁懿低声催促:“不要这么胆小嘛,厕所就在那,快去吧。”

“不行……”她声音染上哭腔,很是委屈地问:“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

她们的声音遥远而又模糊,祝嘉只感觉头重脚轻,下一秒就要倒下。

她昏昏欲睡地蹲下身,盯着地面发呆。

“嘉嘉?”有人凑近了些许,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正好笼罩着她。

她听到丁粤用着很轻很轻的声音询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祝嘉将头埋在臂窝里,没吭声,算是拒绝。

“那你乖乖在这等我们啊。”丁粤实在是憋不住了,焦急地嘱咐:“我们很快就回来。”

她们的声音就像是0.5倍速的电影,缓慢而又催眠,每个字的字音都拉得老长。

祝嘉敷衍性地点了点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丁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拿你这胆小鬼没办法。”

“哎呀姐,快走吧。”

“嘉嘉!”丁懿被拉走的同时,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提醒:“你一定要等着我们!”

祝嘉有气无力地“嗯”了声,眼神迷离又恍惚,根本没把她们的话听进去。

……

红绿灯已经过了两轮,人还没见得回来。祝嘉本是睡了的,结果有个阿姨路过时,好心提醒了句:“妹妹,绿灯了。”

祝嘉的反应速度慢了点,等她抬头看去时,阿姨的身影早已涌入了来往过马路的人群中,化为一团模糊的马赛克。

她腿麻,站起身缓了好一会儿,又换了个位置蹲下。

膝盖骨嘎吱一声响,祝嘉见怪不怪。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不厌其烦地低下头咬着烟点火。

她其实不经常抽烟,就算抽也很少过肺,因此不少人说她浪费,不懂情怀。但她其实都无所谓。

她现在脑袋里全是一团浆糊,困又困得要死,只想简单地靠抽烟来强行保持清醒。

然而这烟并不好抽,辣中又带有点难以用文字描述的涩感。

祝嘉“啧”了一声,心想:算了,其实都无所谓。

她乌黑纤长的睫毛微颤,轻轻启唇,吐出一团虚无缥缈的烟雾。

远处突然传来轮子滚地的声音,她以为是哪家小孩在开玩具车,便不紧不慢地偏过望了眼。

——不是小孩,而是一少年。

祝嘉顿了顿,瞳孔骤然缩紧。

少年踏着块滑板,竟直直地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她尚存的理智告诉她要赶紧站起身躲开,可她的身子却僵在了那,不能动弹。

他的速度太快,刹车肯定是来不及的,眼看就要撞上的要紧关头,祝嘉到底还是醉得迷糊了。

她双眼一闭,脑袋一低,竟直接在原地缩成了一团。

耳边掠过呼啸的风与轮子稳稳落地的响声,胸腔内的心脏砰砰直跳,危机感将她全面裹挟,然而,想象中的事故并没有发生。

——那人双臂微张,弯起膝盖下蹲蓄力起跳。他右脚轻点板尾,左脚配合着刷板推板,一系列操作下来,竟直接踩着滑板从她头顶飞了过去。

有个小男孩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他指着那个玩滑板的男生,激动地对身旁的大人喊道:“姐姐姐姐,我想要个滑板。”

“你要个鬼。”年轻女孩不屑地冷哼一声,“天天要这要那,你又不会玩。”

“我没有要很多东西。”男孩很固执:“你给我买我不就会玩了吗?”

“想都别想啦,”女生打了个哈欠,“太危险了,就算我给你买了,爸爸妈妈也不会准的。”

祝嘉怔了怔,茫然地睁开眼。

只有车流、人群、绿化带。众声嘈杂,酒精蛊惑心脏与大脑。

短短的十几秒,那个男孩儿就从最初的激动、兴奋转化为捂着脸低哭出了声。

祝嘉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造始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那人穿着件暗绿色的T恤衫,留有一头快及肩的长发。身形高挑挺拔,肩宽腰窄,比列甚好。

长发男么?

祝嘉眼眸微眯,突然想起最近滚圈内很流行的那句“你给我一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后边的不记得了。

似乎是能看穿她心思般,那人正好在这时转过身来,低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唇角略微勾起点弧度,嗓音轻快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对不起啊。”

祝嘉心说这算哪门子对不起,却不慎被他身后的路灯晃了眼。

她半眯着眸子,抬起手臂挡了挡光。

许骆的目光在她的头顶聚焦了几秒,忽而低低地轻笑出声。

“笑什么?”她眉心微蹙,有些不解地仰起头望向他。

“抱歉。”他抬手指了指她旁边的绿化带,从容地解释道:“你俩这颜色实在是太像了。”

祝嘉沉默了一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不过是一堆月见草,大片的粉,淡黄的蕊,在风中轻轻地晃。

她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淡淡地收回目光,低头望着地面。

指尖夹着的香烟已经积了一层灰,祝嘉小弧度地抖了抖,又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

恰好现在是红灯,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

她在一旁吞云吐雾得欢快,完全不顾他人感受。

许骆往旁边挪了两步,本是想看眼手表上的时间,但不知怎的,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她纤细手腕上,一抹极其鲜艳的红。

他动作一僵,蓦地顿在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