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祸”与“天灾”（4000）
如杨颜所说的那样，审讯的过程并不复杂，只需要详细描述一遍此次异常事件中的经历，再针对性地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离开了。
体检则相对要麻烦一些，毕竟要到处跑，有些体检项目韩夜从来没见过，而从那些医护人员疲惫的面容判断，他们今晚很可能一直没有休息过。
看来今晚这场台风果然有问题……
恐怕不只是加班哥，所有人都在加班……韩夜心中暗叹。
他已经察觉到异务局的人手好像有些不太够用了，只怕今晚全都在加班加点地解决某件乃至多件异常事件。
韩夜猜的没错。
事实上，常规的受害者安置流程是相当繁琐的，一般会全权交由后勤部门负责，但今晚情况特殊，后勤部门实在是抽不出几个人了，所以才会出现由异化者亲自带受害者回来的情况，对于他的管控也相对松懈。
坐在医疗室外，看着异务局内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韩夜的心情多少有些忐忑，他不确定异务局的设备能否检测出超凡能力，万一被检查出来，他要怎么解释能力的来源？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正是刚离开没多久的黎青。
“跟我走，组长要见你。”
依然高冷得没边，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冷着脸走了。
这是加班太久怨念溢出来了？
见黎青似乎心情不好，韩夜也不敢打趣，连忙一言不发地跟了过去。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负七楼，很快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
黎青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响起一声清脆的铃声，这才推门进去。
韩夜有些意外，因为坐在办公室里的正是他不久前远远见过的那个背着巨大琴盒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二十来岁，身材高挑，长发及腰，长得很秀气，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巨大的吉他琴盒就靠在身后的墙上，如果不是出现的场合不对，韩夜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位热爱音乐的文艺女青年。
值得一提的是，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小铃铛，想来正是刚刚铃声的来源。
“组长，我把人带来了。”黎青说道。
女人微微点头，打量了韩夜一眼，抬起右手，先是握了两次拳，然后竖起一根中指。
什么意思，一见面就对我竖中指？
韩夜面露茫然，就听身边的黎青正色道：“这是林寒衣林组长，现在我替她向你确认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好，你问吧。”
韩夜表现得相当配合，心中却暗暗紧张起来。
“那只被你称为‘内脏小姐’的异类为什么没有杀你？”
“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回……”
“回答我的问题。”黎青严肃道。
“我知道了。”
韩夜严重怀疑邻居小姐的事可能露馅了，毕竟只要有心很难不察觉到某些疑点，例如“内脏小姐”当时有留下通往邻居小姐家里的血脚印。
而杨颜和黎青当时之所以没发现，大概率是因为邻居小姐动用名为【存在感】的能力把脚印抹除了，可她未必就能抹除所有蛛丝马迹，难道后勤部在他家附近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韩夜思绪急转，强自镇定道：“因为‘内脏小姐’想杀我的时候，好像突然有一只无形的手把她给拖走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个时候不能迟疑，一定要坚持最开始的说辞。
黎青看向林寒衣，见后者没有反应，继续问道：“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韩夜心中忐忑，总感觉这两人的眼神交流有些诡异，岂料黎青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忽然换了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觉得‘内脏小姐’是约死群里的一员？”
“什么？”
他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认为‘内脏小姐’来自你所加入的那个约死群？”
“因为‘内脏小姐’用的是和约死群里一样的黑色头像，个人资料不可见，还同样不显示网名……”
等等……加班哥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韩夜说着说着便愣住了，连忙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内脏小姐的头像，迅速往上翻看聊天记录。
他意识到一件事……他和“内脏小姐”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加过好友，而是跳过了好友验证，从一开始就是好友。
果然，当他把消息翻到最上面时，果然没有看到两人成为好友的提示，也看不到成为好友的时间。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加入的约死群一样，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和“内脏小姐”成为的好友。
而他之所以当时没察觉到异常，是因为他理所当然地把“内脏小姐”发来的消息当成了从约死群内发起的临时会话，再加上当时一直在做笔录，事后对网恋也不上心，继而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内脏小姐”成为好友的？
韩夜心里咯噔一下。
来异务局的途中，黎青提到过一件事，那就是“内脏小姐”并不是档案中所记录的那只潜伏在约死群里杀人的异类。
并且早在黎青第一次出现时，他就明确说过他在两天前就应该死了，没有理由活到现在。
韩夜当时只觉得凡事都有例外，又或者是因为他恰巧有个女鬼当邻居，所以“内脏小姐”有所畏惧，犹豫了两天才敢动手，可现在想想，这个猜测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内脏小姐”根本就察觉不到邻居小姐的存在！
既然察觉不到，又谈何畏惧？
所以这不是他能多活两天的理由。
韩夜对异类没有太多了解，所以只能从最简单的思路切入，既然“内脏小姐”并不是约死群里那只杀人的异类，那她好像本就没理由遵守五天内把人杀死的原则，七天后再杀人也……
等等——
“内脏小姐”并非约死群里那只负责杀人的怪物，而他又同时莫名其妙加入了约死群，以及和“内脏小姐”开始了网恋。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约死群和“内脏小姐”其实本就是两个相互独立的事物！
它们分别对应着两件异常事件！
而他之所以会认为“内脏小姐”来自约死群，完全是因为对方当时发来消息的时间点太过巧合，而且还使用了和约死群里一样的头像和网名，使他下意识认为这就是从群里发起的临时会话。
可如果“内脏小姐”和约死群没关系呢？
毕竟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临时会话，他和“内脏小姐”一开始就是好友！这个时间点甚至还有可能在加入约死群之前！
所以真相是……我同时被两种怪物盯上了？
可是不对啊……
想到这里，韩夜皱起眉头，脱口而出道：“如果‘内脏小姐’和约死群真的分别对应两种怪物，那为什么约死群里的那只怪物从始至终都没有来找过我的麻烦？”
黎青面露错愕。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小子怎么就知道约死群和“内脏小姐”其实是两个事件了？
林寒衣同样有些意外，想了想轻叩桌面，竖起一根小拇指。
黎青颔首表示明白，盯着韩夜问道：“你为什么会怀疑约死群和‘内脏小姐’是两个独立的异常事件？”
韩夜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黎青听完陷入沉默，尽管这是从他一开始的问题中反推出的答案，但能在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一点，足以说明这家伙的头脑足够灵活。
他忽然有些认同杨颜的看法了，心理素质过硬，也不缺头脑，这样的人的确适合来异务局工作，就是不知道能否成为异化者。
“方便给我看看你的手机吗？”他问。
韩夜把手机交给他。
黎青翻看着聊天记录，解释道：“警局给出的报告中并没有提到你有在和约死群里的东西私聊这件事，不然我一开始……”
“笃笃笃。”
听见敲击桌面的声音，他轻咳一声，重新说道，“不然组长一开始就能察觉到问题。”
“在档案上所记录的九起与约死群相关的案例中，并不存在任何私聊的情况，所以我……所以组长一听完我的报告就断定，你一定是同时招惹到了两种异类。”
“那为什么约死群里的那只怪物一直没有来杀我？”
韩夜现在最在意的就是这个问题，生怕下一秒肚子里就会钻出一只手什么的。
黎青看了林寒衣一眼，见后者再次竖起中指，于是说道：“组长认为这两只异类在争夺猎物的所有权，所以一直在相互争斗，相互牵制，正因为如此，你才一直没有遭受过约死群内那只异类的攻击。”
说到这里，他目光微凝，视线停留在三天前“内脏小姐”发来的一条消息上——
“宝贝，如果有人想从我身边抢走你，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韩夜当时的回答是“凉拌”。
而面对如此敷衍的一句回答，“内脏小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高兴地回了一条“宝贝你真聪明，真想看看你肝脑涂地的样子，那我就凉拌咯！”
黎青示意韩夜看一下这几条消息，然后把手机交到了办公桌前的女人手上，后者翻看了一会儿聊天记录，先是握了一次拳，然后抬起食指和无名指。
黎青面无表情道：“组长说你连装都不肯装一下，虽说是假男友，但你的回答未免也太冷淡了。”
不是，异务局连这也要管吗？话说你俩到底是怎么交流的……
韩夜心中吐槽，尴尬笑道：“主要是我当时比较忙……”
不多时，他拿回手机，再次查看和“内脏小姐”聊天记录。
在当时来看，“内脏小姐”的这些消息很像是在胡言乱语，但如果结合黎青刚刚的判断，那似乎就合理了。
他还是有些不明白，疑惑道：“加班哥，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怪物都想杀了我，但因为猎物只有一个，所以它们先打起来了？”
“很有可能。”
黎青点点头，听见桌面敲击声，他补充道，“另外，这不是我说的，全都是组长推断出来的。”
“之所以会这么推测，是因为你所描述的那种能够在无形间攻击别人的力量，恰巧就是约死群中那只异类所具备的能力，正因为它太过无声无息，所以各个城区才迟迟抓不到它。”
“你运气不错，看来为了争抢你，它们或许会先一步分出生死，但这同样意味着你仍处于危险当中，迟早会有一只异类找上门来杀你。”
“是、是这样吗……”
韩夜面露呆滞，似乎对这样的真相感到匪夷所思。
而事实上，他的确感到匪夷所思。
毕竟只有他知道，所谓的无形之手压根就是他编出来的，“内脏小姐”其实是死于邻居小姐之手。
至于约死群里的那只怪物，不出意外应该在三天前就被“内脏小姐”抓去凉拌了……
他觉得荒诞，没想到自己随便编造的理由居然就这么圆上了，而且还刚好隐去了邻居小姐的存在。
关键是黎青还真没说错，的确迟早会有一只异类来杀他！
怎么说呢……虽然过程有些偏差，但结果是一致的。
黎青并不知道韩夜在想什么，继续说道：“据研究部分析，像这种借由网络杀人的异类，通常具有很强的占有欲，它们渴望亲手结束猎物的生命，一旦遭遇争抢，除非实力差距过大，否则往往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夺猎物的所有权。”
韩夜心脏狂跳，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了几分：“这样的情况多吗？”
“不算多，因为很少会有人像你这么倒霉，同时被两只这种类型的异类盯上。”
说到这里，黎青微微皱眉，“现在唯一的疑点在于，约死群里的那只异类只有C级，而‘内脏小姐’则疑似B级，如果不是我产生了误判的话，按理来说它们是不可能争斗那么久的。”
“C级和B级差距很大吗？”韩夜好奇道。
黎青点点头：“在不使用能力的前提下，十个C级也未必是一个B级的对手。”
好吧，我知道你是D级了，毕竟十个你都不是C级的对手……
韩夜心里想着，又问：“那十个B级能打赢一个A级吗？”
他主要是想弄清楚邻居小姐的实力，既然B级的“内脏小姐”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想来再怎么也应该是A级吧？
只不过他并不清楚A级是什么概念。
另外，该去哪里招惹一只借由网络杀人的A级异类呢……
黎青回答道：“理论上来说，如果不动用能力，B级和A级的差距其实并不算太大，区分二者的关键在于能力上——A级的能力已经近乎被开发到极致了，轻易就能造成可怕的灾害，这个级别的异化者通常被称为‘人祸’。”
人祸……
韩夜怔了怔，忽然想起了在业城肆虐了一整晚的台风，顿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那S级……”
“没错，S级的异类被称为‘天灾’。”
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黎青用一种异常平静的眼神看向他。
“……今天这场台风，就是出自一只天灾级异类之手。”
“对抗各种‘天灾’和‘人祸’，把一切异常事件深埋于地下，这就是异务局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