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审判
议会需要宣布的第一件事,便是米达尔达家族议员席位的变动。
年迈的老贾古亲口宣布退位让贤,由梅尔·米达尔达接替议员之职。
尽管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这个所谓的“梅尔”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随着她一番从容不迫且自信的自我介绍,大部分人暂且认可了这位新议员。
起码,梅尔的言谈举止可不是上一位换任的古尔德·霍斯卡尔能够比较的。
反正其他议员都没有异议,他们就算反对也无济于事。
简单地宣布完换任一事,今日的会议正式进入主题。
“既然被推选为作为市民代表参与今天这次紧急议会会议,想必大家应该听说了昨天的事。”
黑默丁格平日跳脱,不过在这关键的场合还是十分严肃的。
“有两名诺克萨斯的战争石匠潜入了上城,意图掳走我们受到法律保护的杰出工匠,甚至在冲突中袭击并击伤了吉拉曼恩议员的女儿!”
人群中又是一阵小声的哗然讨论。
显然在黑默丁格明确此事之前,他们对传言多半是是抱以半信不信的态度的。
左右观察了一眼其他议员的脸色,黑默丁格吹了吹胡须,对着大厅的正门提高了嗓门喊道:
“把犯人带上来吧!”
随着话音渐落,一直在门口待命的守卫再次打开了议会大厅的大门。
厄斯伯格被镣铐锁的结结实实,但仍昂首阔步,脸上带着自傲。
艾奥尼克腹部受了枪伤,昨天的抢救勉强让他从鬼门关捡了条命,走起路来踉踉跄跄。
他们两个别被两名执法官押进大厅。
周围的市民代表皱着眉头表情不悦,对他们评头论足。
厄斯伯格则是轻蔑地抬起下巴,以一种睥睨的姿态扫过所有人,重重发出不屑的鼻音。
“切,都被抓了还这么嚣张。”凯特琳忍不住嘟囔一句。
林恩表现的比较平静,一对眼眸古井无波,看不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皮尔特沃夫没有判处外邦人死刑的先例,过去两百多年间,我们就算抓住了他国间谍,顶多会流放他们,永远不得再踏足这里。”
一旁的奥格斯特叹了声气,“吉拉曼恩议员说不打算放过这两人,但其他议员可不一定会冒着与诺克萨斯交恶的风险处置他们。”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大家在诺克萨斯有不少产业。”林恩说。
“林恩,他们可是想把你抓走诶,你怎么老是帮他们说话?”凯特琳有所不满。
“哈哈哈……也不算为他们说话吧,只能说林恩的话比较客观而已。”奥格斯特哈哈一笑。
议员们首先是商人,政治不过是他们家族为了赚钱的工具罢了。
林恩只在心中说到,没有当着奥格斯特的面跟凯特琳说这些。
两名战争石匠走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大厅顶部和墙壁的齿轮机关开始运转。
印有彩色纹饰的透光玻璃被硕大的金属片缓缓遮挡。
在宽敞的大厅彻底陷入一片漆黑之前,头顶早已调整好角度的海克斯聚光灯投射白光,照亮了环形议员桌的中间位置。
执法官们用铁链把两名战争石匠锁在中央地板专门设计的扣环,防止他们可能的突然暴起,袭击议员的行为。
阿斯托尔加·波尔波克调制一番喉口的机械设备,沉闷地喊出一声:“——肃静!”
在人群彻底安静下来之前,奥格斯特再侧目望了眼林恩和凯特琳,提醒说:“待会你们可能需要上去充当人证,记得做好准备。”
片刻的寂静过后。
梅尔一改最开始介绍自己温文尔雅,语气颇感凛然道:
“厄斯伯格、艾奥尼克,你们被指控恶意袭击议员之女、危害皮尔特沃夫公民罪和间谍罪,证据确凿,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话刚问完,厄斯伯格放声狂笑:“哼,哼哼哈哈哈哈……”
除了已经“机械飞升”,看不出表情的阿斯托尔加,每位议员的眉头都深深颦起,对厄斯伯格的这种态度极为不悦。
“你笑什么?”卡桑德拉最先沉不住气,拍了下桌子呵斥道,“有什么可笑的?!”
“我笑在座的各位无一例外,都是懦夫罢了!”
厄斯伯格冷哼一声,对地面啐了口唾沫。
“一帮占据一隅之地的胆小鬼,如果没有宏伟屏障和皮尔特山脉的天然阻碍,诺克萨斯的铁蹄早在数百年前便会将你们践踏征服!”
“野蛮、嚣张、简直是无法无天!”
拉万颤抖的手指着厄斯伯格的鼻子,左右环顾其他议员。
“我提议,这家伙应当罪加一等!再加一条公开侮辱议员、挑衅议会的罪名!”
“我同意!”古尔德犹豫了一下,举手附和道。
大厅里的市民代表更是义愤填膺,更是有几位脾气比较大的代表亲切“问候”起厄斯伯格的家人和祖辈。
要不是有执法官和议会塔守卫的阻拦,他们或许都要冲上来揍一顿厄斯伯格了。
皮尔特沃夫好歹也算是瓦洛兰大陆最繁荣、最先进的“进步之城”。
被一个冠以“野蛮”之称国家的“野蛮人”如此谩骂,他们又怎会沉得住气?
“请冷静点,萨罗议员,不要为这些粗鲁的野蛮人动气。”克维勒·库兹涅普尼说。
她套满了镶嵌有宝石的黄金指套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半歪着脑袋,眯眼注视厄斯伯格。
“皮尔特沃夫向来保持中立,我们热衷于和平,从不参与任何性质的对外战争。
“过去两百多年来,我们都秉持和平贸易的发展原则,每次诺克萨斯的商船通行日之门海闸,我们也会富有诚意地提供最佳优惠政策。
“但贵国的行为,却是将我们推向敌对的阵营。”
克维勒的话音刚落,卡桑德拉马上接话道:“我可是听闻贵国最近有调兵遣将的动向,加上派遣战争石匠潜入我们的城市。
“我是不是可以有理由怀疑,你们诺克萨斯接下来打算撕毁互不侵犯条约,进攻皮尔特沃夫了?”
“吉拉曼恩议员,这话可说不得。”黑默丁格眼瞅着情势不对,连忙出言制止。
其实早在卡桑德拉抵达议会大厅时她就跟黑默丁格商讨过诺克萨斯可能发动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这件事了。
只是黑默丁格向来神经大条,不觉得诺克萨斯会干出这种自我毁灭的事情。
因为攻打皮城没有确凿证据,他还特意嘱托卡桑德拉在会议上不要提及此事。
不过厄斯伯格表现的实在太过嚣张,她属实无法咽下这口气。
“不管怎么说,咱们跟诺克萨斯的贸易不应受到此事的牵连,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吧。”阿斯托尔加再次开口。
厄斯伯格脸上的不屑更加明显,就连旁边受了伤,自始至终都没开口的艾奥尼克同样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眼看事情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梅尔及时发话:“那么,你们是认罪了?如果还有异议,我们可以传证人上场。”
“认不认罪又何妨?不认罪,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们吗?”艾奥尼克冷声回应,“是生是死,悉听尊便。”
厄斯伯格轻蔑一笑,“但,你们真敢杀我们吗?”
“不必跟他们过多废话。”卡桑德拉的目光扫过每一位议员的脸庞,“光是袭击议员的家人就足够定他们死罪了。”
“但我们上城已经有很多年没再执行过死刑了,他们还是诺克萨斯人……这合适吗?”
拉万陷入了犹豫,态度与刚刚意图加罪于二人时截然相反。
“萨罗议员,你该不会还惦记着你们家族在诺克萨斯的葡萄酒市场吧?”
卡桑德拉瞪向拉万·萨罗,讽刺道:“又不是你的孩子被袭击,你当然可以置身事外,高枕无忧。”
“吉拉曼恩议员,这话说的可就有点过分了!”
拉万底气不是很足,但她的这番言辞燃起了他心底的恼怒。
“我对您女儿遭到袭击感到难过,可您女儿似乎没受到太大影响。”
“你所谓的没影响,指的是她被涂有毒药的弩箭射中吗?!”
“毒药?呸!少在这血口喷人!我们只在弩箭上涂抹了无害的速效麻醉剂!”厄斯伯格反驳说。
梅尔心中无奈地默叹一声,压低了声音劝阻:“二位议员请冷静一些,这里不是争吵的场合……至少,别让其他人看了咱们的笑话。”
说着,她看了眼中央仰起脑袋,满脸高傲的两名战争石匠。
“不管怎么说,上城刑法的确有死刑,但对于死刑犯的定罪,则需要议员们的表决,这是规矩。”
阿斯托尔加束起一根机械手指,着重强调。
“是该如此。”克维勒也附和说,转头看向黑默丁格。
沉吟了片刻,黑默丁格点点大脑点,“嗯……那就投票表决决定吧,各位。”
“我今日算首次上任,参加议员会议,对流程不大熟悉,所以投票的话……我弃权。”
梅尔以一个巧妙的理由,最先声明自己立场。
“所以说,现在只有六票咯?”
古尔德挑了挑眉,下意识望了眼人群中自己兄长的方向。
那要是平票了该怎么办?
他心里想到。
“我提议,判处厄斯伯格和艾奥尼克死刑!”
卡桑德拉举起了手,头顶的聚光定随之落下,照亮了她的位置。
“勃朗·达克威尔最近这些年对待我们的商贸政策是什么样的,想必诸位都有目共睹。
“如今他们又派遣战争石匠潜入皮尔特沃夫,完全可以视作是对我们的挑衅!我支持吉拉曼恩议员的提议。”
克维勒也举手表决,投出了第二票。
接下来则是古尔德的第三票,“我,我也赞成!”
“现在确定死刑的已经有三票了。”
卡桑德拉不悲不喜,目光掠过战争石匠,望向对面的拉万和阿斯托尔加。
“愚蠢!得罪诺克萨斯,你们知道咱们要损失多少市场吗?我反对!”
拉万气的涨红了脸,扭头看向阿斯托尔加,“您说呢,波尔波克议员?”
“嗯……那我也反对吧。”
他们两大家族在诺克萨斯有较多的产业。
尤其是萨罗家族的葡萄酒庄园,供给了不少帝都不朽堡垒的上层权贵。
如果放弃诺克萨斯市场,萨罗家族估计要跌出七大议员家族的排名了。
梅尔弃权,目前只剩最后决定性的一票。
如果投给卡桑德拉或者同样弃权,两位战争石匠必死无疑。
可要是投反对票,以3:3的局面也仅能落得“平局”,还要另外得罪三个议员。
但黑默丁格同样不想涉足与诺克萨斯的争端,背负一个可能的“罪人”骂名。
所有议员,包括在场的市民代表在内,都将视线投向了神情踌躇的黑默丁格身上。
空气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半分钟过去,他才犹豫着开口:“呵呵呵……这个……这个问题比较棘手,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好好讨论一下再做决定。”
黑默丁格小心翼翼地观察一眼满脸冰霜的卡桑德拉,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他现在暂时不会给任何一方投票,但也不能说是弃票。
无奈地吹起胡须叹了声气,黑默丁格对着众人宣布道:“今日的会议暂且休会,等大家私下里考虑妥当,再择日宣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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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官重新把犯人押送回执法局的临时大牢。
市民代表讨论着今日之事,在守卫们的指引下有序退场。
七名议员、贾古、奥格斯特和一部分排名前列的家族家主留在了现场。
他们需要对接下来该如何判决战争石匠罪名一事好好地探讨一番。
卡桑德拉的大发雷霆是必然的。
随同林恩离开的凯特琳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母亲发火的场面了。
“我真没想到,今天的议会会议简直像一场闹剧。”
议会塔门口,凯特琳背手踢起小脚,心情十分郁闷。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把希望寄托在议会身上,那就不会有所失望。”
林恩的情绪没有受到今日一事的影响。
如果卡桑德拉的提议成功,那就万事大吉。
相反,不论是两个战争石匠被放逐,亦或者被判处有期徒刑,他其实都有提前想好解决方案。
得罪了方丈还想走?属实是想多了。
林恩可是很记仇的。
“说的倒是轻巧……”
凯特琳嘴里嘀咕,转过小脸瞥了他一眼,“你对接下来的结果有什么看法?”
“静观其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