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二 正视焦虑的积极意义，助你实现自我蜕变
在过去十年，作为一名几乎每天都与饱受焦虑困扰的人打交道的精神科医生，讨论焦虑相关的问题也许是我最熟悉且最有信心的工作。尽管如此，在读完《焦虑的力量》一书后，我仍难以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迫不及待地想把特蕾西·丹尼斯-蒂瓦里博士这本著作推荐给大家。在我看来，这本书帮我们深刻理解了应对焦虑最重要的三个问题：无害性（焦虑的症状虽然痛苦，但本身并无伤害性）、可控性（无论是借助药物，还是非药物，我们完全有能力去应对它），以及意义性（焦虑就像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闯进我们的生活，但在其可怕的外表之下，或许有着更为重要的信息想要传达给我们）。
焦虑所带来的痛苦是强烈的，绝非无病呻吟。严重的焦虑会让当事人在心理、生理方面饱受折磨，甚至会动摇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安全需求，以至要在生活中不断寻求各种确定与保证，而这一点常会引发周围人的不解甚至嘲笑。但是，焦虑这些痛苦的体验，其实是人类长期进化所形成的神经生理反应，而对这些正常反应的扭曲认知和不当应对会加剧痛苦。
蒂瓦里博士在这本书的第1章中，就系统地阐述了这个部分。她把原本十分晦涩的神经解剖学理论，讲述得清晰、生动。更令人获益匪浅的是，她从宗教、哲学，以及日常生活、工作等不同角度，帮助我们理解了自己的信念如何使正常的焦虑被逐渐异化成病理性的问题。
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一段，是她在尝试教自己儿子学习骑自行车的时候，无意间录下了自己与儿子的沟通过程。回顾这一过程时她发现，自己原本想要帮助孩子缓解焦虑的好意，其实是在否认一个常识，那就是学习过程中存在一定水平的焦虑非常正常。而面对焦虑最重要的，正是要接纳自己在生活中是存在焦虑的，认识到焦虑是不需要回避的。这一点激发了我的反思，即使身为一名处理焦虑问题的专业工作者，我也会在生活中不经意间向自己身边的人灌输应对焦虑的不当方法。作者能在书中坦诚地指出自己所犯的这一错误，并告诉广大读者，我由衷地尊重和敬佩。
在这本书中，作者讨论了如何面对焦虑，也强调了对药物的不当使用会导致问题变得更为复杂。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我完全认同作者对药物风险的分析与担忧。在日常工作中，管理药物的不良反应是医生的重要工作。但重要的是，药物与非药物都是我们应对焦虑的重要武器。严重的焦虑体验，会导致患者的社会功能严重受损，在工作、家庭、人际交往中举步维艰。其对社会的损害，又会给患者带来更多的问题，导致患者更加焦虑。这种情况下，抗焦虑药物可发挥积极作用，帮助患者在短时间内恢复正常的心理和生理状态，尝试建立正常的工作、生活与人际交往。因此，在这个维度上，我们相比于100年前的人是幸运的，拥有更为先进的方法来管理我们的焦虑症状。
但必须指出的是，对药物的不当使用也会带来更多问题。作为临床医生，我的观点是，药物的不当使用和依赖成瘾背后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一是，药物本身的特点。有些药物确实有成瘾的风险，如安定、止痛片，但其风险是可以管理的。有些药物成瘾性非常高，除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比如吗啡，用于缓解癌症患者的疼痛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日常生活中，我们不会选择它作为止疼药。二是，对药物的错误使用。大多数药物在医生指导下正确使用，可以很好地达到治疗效果，规避治疗风险，而失去监管的不当使用则是大多数药物成瘾的主要因素。幸运的是，在管理焦虑的问题上，有效且副作用小的治疗药物始终不断发展，可为医生帮助焦虑患者提供安全可靠的治疗方案。
不断完善我们自身应对焦虑的能力，则是这本书的重点。其中最关键的在于理解焦虑的积极意义，而非尝试将焦虑彻底消灭。焦虑，对人类生存和发展有着重要意义，可以说，没有焦虑，就没有今天的人类。所谓心理健康的标准，绝不是根据是否存在焦虑感受来确定，而是在面对焦虑时所产生的防御机制和应对方式是否成熟和恰当。
正如存在主义哲学先驱克尔凯郭尔所说：“谁学会了以正确的方式焦虑，谁就习得了生存之道。”克尔凯郭尔本人在这方面确实做到了知行合一。从严格意义上讲，克尔凯郭尔是一个焦虑易感人士，常常要面对自己的大脑所产生的忧虑与不安，但正是这种哲学家特有的忧虑，促进了他对很多重要哲学问题的思考，其中就包括他对自身焦虑的深思、他所得出的关于焦虑的重要见解，对后世有着深刻的指导意义，可以说，他升华了自己的焦虑体验。
在这本书中，作者用了大量篇幅和生动的实例，帮助读者理解焦虑体验对我们的重要意义。无论是孩子的成长，还是科技的进步，抑或是社会体系的不断完善，焦虑都是背后强大的推动力量。
这本书兼具科学性、专业性和可读性，我第一次翻阅书稿就被深深吸引，一扫工作一天后的疲惫。我愿意把它推荐给大家，相信这本书能帮每个人更好地理解和应对焦虑，实现自我蜕变。
2023年5月24日星期三
于北京协和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