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从十点开始的一天（11）

谁知原来这趟列车是区间车，在离礼和仅仅只有三个站的时候就要全体下车等下趟车。眼看时间毫无阻碍地逼近与卜异约定的碰头时间，而自己赶路却不得不走走停停，荆蓟实在是有些焦躁，以至于终于出礼和站下楼梯的时候她是一路飞奔，完全不顾有从十几米高空的车站“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危险。还好，卜异也不计较多等了十五分钟，拉着她就上了一辆……三轮摩托车。

这辆三轮车有个红色壳子罩着，密闭程度堪比凉亭，夏夜的热风尽情地吹在荆蓟和卜异身上，但她们还是像被四九寒风刮着一般抖如筛糠，因为摩托引擎好像把功更多地输出到了车身上而不是车轮上，带的整个三轮车震得像台歪榨汁机似的。在引擎轰鸣声、风声和车轮摩擦声声声入耳的震耳欲聋中，荆蓟疑惑为什么卜异不至少打辆出租车送她们到游泳馆去？她借着车外漏进来的蛋黄色灯光瞄了卜异一眼，卜异表情如常，看来并不会因为坐的是宝马车还是自行车而调整表情。

荆蓟又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卜异。与卜异在同一个初中的她，彼此之间在初二才开始打交道，那时候的她只觉得，卜异大姐大的气质与她差的多远啊。但稀里糊涂地她与卜异也成了朋友了，也许是因为卜异遇事敢恨肯出头的脾气正好弥补她逆来顺受的受气包性格，而她遇事能忍耐的态度又正好能软化卜异狂狷的思想吧。反正她也不知道卜异怎么看，她只感到与卜异结交后自己居然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过去5年一直困扰她的茫然不知所措乃至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也消失了。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卜异把朋友做下去吧，毕竟她身上还有不少自己都捉摸不住的地方，包括卜异在内，其他人对她更是一个个朝夕相处或擦肩而过的谜团，但她正确定无疑地感受着卜异带给她的踏实，这就够了。

以及这个露天泳池的水是那么凉，就像以前在南国海岛时膝盖以下感受过的冰冷海水，这才叫泳池呢，不像那些其他泳池，在烈日下暴晒了一天后暖和得跟洗澡水似的，它们应该叫露天浴缸。很快荆蓟就搞清楚了，“问池哪得凉如许，为有外头活水来”，池壁上有好几个冒着凉水的孔，而且池沿还开凿有排水口，正往低处的另一个水池哗哗倾泻。“这就是个有泄洪道的迷你水库啊！”大概自己的爸爸也会很高兴设计这样子的一个露天游泳池吧。

“你确定要来为才中学读高中？”两人坐在“泄洪道”薄薄的一层水流中，卜异冷不丁但却极其关切又热诚地问道。

“确定了。”荆蓟凉如水的语气比她们身旁的流水还要没有波澜，令卜异不得不把刚面向荆蓟的脸又转向了前方。

荆蓟这才后悔不迭又给卜异吃了一颗软钉子，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还是任由这些话像身边的流水一样溜走吧。说到这个，自己也吃了不少的软钉子，有些还根本不用从嘴上说出来。看到中考成绩后妈妈的缄口不言，电话里爸爸觉得自己中考成绩只能去那些“不怎么样”的公办高中后的一声叹息，以及亲戚熟人热心打听到她的中考成绩后突然的僵硬和沉默，哪个不像是重重捶打在她身上的软钉子？何况在看到中考成绩后的那个晚上，她痛哭得有如万根硬钉子扎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