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蒍子冯再任楚令尹，陈国诛杀庆虎庆寅

鲁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551年）正月，鲁襄公一行从商任之会返回了曲阜。在国君外出参加诸侯盟会期间，鲁国执政季武子陪同，叔孙豹负责留守曲阜，他看到商任盟会已经结束，还听说会上齐侯和卫侯对晋侯不恭敬，于是赶紧派司寇臧武仲访问晋国，感谢商任之会，嘱咐臧武仲，国君派你访问晋国，是为了表示如果在盟会期间有什么不到之处，要向晋侯表示谢罪。礼多人不怪，像齐侯和卫侯那种在盟会之上明目张胆地对霸主不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臧武仲准备好为晋国进献的财货后就出发了，途径鲁国的御城，天下大雨，他就进入御城去拜访了守城大夫御叔。臧武仲足智多谋，鲁国很多人都称他为“圣人”，御叔在他的采邑里正准备喝酒，听说圣人司寇臧武仲前来看望，就说：“哪里用得着圣人！我想喝酒就喝酒，而他还得冒着大雨出行，那么聪明当圣人有什么用!”臧武仲倒是没说什么，但叔孙豹听说后大怒：“他自己不配出使，反而慢待出使之人，真是国家蠹虫！”下令将御叔该缴纳的赋税增加了一倍。

这年七月六日，鲁卿子叔声齐去世了，襄公感到万分悲痛。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除了太子野和公子稠外，齐归夫人又生下了公子宋，鲁国公室的军队和国都附近的公室土地都被三桓瓜分了，自己只不过是鲁国宗庙主持祭祀之人，一个傀儡，一个符号而已，就如同周王室一样，虽然众多诸侯都礼尊王室，但却又各自为政，而且诸侯还有自己的霸主。鲁国朝中，同情公室的大臣寥寥无几，司寇臧武仲、上卿子叔声齐和厚成叔是仅有的几位。现在子叔声齐撒手人寰，襄公和公室又少了一个帮手。他心中充满了愤懑、无奈，燕寝的书房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多余的地方，三桓为政，各自又有军队，谁还去国君的书房呢？

襄公也想过借助霸主晋国的力量，帮助鲁国公室剪除三桓季氏、孟氏和叔孙氏，但是他很清楚，这三桓都因多年把持鲁国朝政，与晋国和各诸侯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如果事情稍有不慎泄露出去，他就会面临万丈深渊。现在虽然是七月，曲阜的天气非常的炎热，襄公想到这些，也不禁打了个寒战。还是先隐忍吧，毕竟三桓和朝中大夫们还是尊重国君和公室的，鲁国公室还没有衰落到濒临绝祀的境地。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教导三个儿子上，为太子在朝中聘请太傅，三个儿子一起跟着太傅学习；他还命年长些的太子姬野和次子姬稠勤练箭术和骑术，一方面是让他们有个好体格，更重要的，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们都能够文武双全，将来能够振兴鲁国公室。

这年（鲁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551年）夏天，夏历八月二十七日，年已七旬的陬邑大夫孔纥和他的夫人颜徵在生下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孔丘，字仲尼。

栾盈从楚国投奔齐国的消息传回到晋国后，晋平公震怒，对范宣子说：“栾氏党羽纷纷奔齐，栾怀子又奔齐，是去聚拢旧部，意图卷土重来、反攻晋国吗？商任之会，已命诸侯禁锢栾氏，齐国怎敢接纳？”范宣子启奏：“臣以为应再次召集诸侯，重申禁锢栾氏之命，看齐国作何反应？”晋平公允准。

这年冬天，诸侯在宋国沙随城又一次盟会，晋平公、鲁襄公、宋平公、郑简公、曹武公、莒犁比公、邾悼公、薛伯、杞孝公、小邾穆公都来参加了盟会。值得一提的是，齐后庄公和卫殇公也来到了沙随，尤其是齐侯，明明是齐国收留了栾氏，他也知道这次会议就是给齐国开的，他还是冒着自己被扣押的风险来到沙随参加了盟会。晏婴担忧地说：“祸乱将起，国君要讨伐晋国了，怎能不让人心生恐惧？”晏婴准确地预测到，不是晋国率领诸侯联军讨伐齐国，而是齐侯要去攻打晋国！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前一年楚康王任命子南代替装病在家的蒍子冯担任令尹后，这位新令尹过足了官瘾，宠近小人。有个叫观起的庶人，没人立过战功，只因会溜须拍马，哄得子南开心，结果令尹大人就赏赐他骏马数十乘，观起经常坐着令尹子南赏赐的车驾招摇过市，楚国大夫士子议论纷纷。宫中侍从将市井的传闻禀报给了楚康王，楚王也觉得这个子南也太嚣张跋扈了，子南的儿子弃疾掌管楚国王宫的禁卫，楚康王见到弃疾掩面而泣，弃疾觉得奇怪，就问楚康王：“国君已经三次见到臣就哭泣了，敢问是何人之罪？”

楚王说：“令尹子南为官不善，你是知道的，寡人要处置他，你还留在寡人身边不逃吗？”

弃疾回答道：“父亲被诛戮，儿子留下不逃，国君怎会继续任用？泄露机密而加重惩罚，下臣亦不敢为！”

楚康王于是在朝堂之上下令诛杀了令尹子南，车裂了观起，并将观起的尸身在国内四方示众。子南的家臣对弃疾说：“能否向国君请求，让我们把主人的尸身从朝堂上搬运出去？”弃疾刚开始不敢向楚康王提出请求，就对家臣说：“君臣之间有规定的礼仪，这得看各位大夫怎么说了。”过了三天，还没有人敢向楚康王提请此事，弃疾只好自己向国君请求搬运父亲尸身出宫，楚康王准许了。

安葬完子南后，弃疾的手下问他：“大人不出走吗？”

弃疾想起了国君曾向他提起将诛杀父亲，而他又不能泄密，就对手下说：“我提前知道父亲将要被诛的事，出逃又能去哪里呢？”

他的手下说：“那留在楚国继续做国君之臣吗？”

弃疾心中如刀绞一般，喃喃自语道：“放弃生父而事奉仇人，我也忍不了！”于是自缢而死。

楚康王再次任命蒍子冯为令尹，公子齮为司马，屈建为莫敖。蒍子冯的亲信有八人，也都没有功勋俸禄却有很多的骏马车乘。有一天上朝的时候，蒍子冯遇到了申叔豫，申叔豫不跟他打招呼，转身就走。蒍子冯想追上去问他怎么回事，申叔豫一直躲着他。退朝后，蒍子冯到申叔豫的府中问他：“大人今天一直躲着我，让我很害怕，不敢不来面见大人。我如果有什么过错，大人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厌弃我呢？”

申叔豫答道：“我害怕不能免于罪过，哪敢告诉令尹大人呢！”

蒍子冯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呢？”

申叔豫说：“庶人观起受到子南的宠信，子南获罪被诛，观起车裂。我怎能不害怕？”

蒍子冯听后顿觉眼前发黑，自己驾着车回家了，由于心里一直想着此事，他的车驾在街道上左摇右晃地慢慢溜达着前行。回到府中，他把自己的八名亲信叫到面前，对他们说：“本官今天见到申叔豫了，他可以说是本官的救命恩人啊！去年劝本官称病以避祸，现在又劝诫本官，要吸取子南和观起的前车之鉴！”说完就辞退了这八名亲信，收回了他们的车驾。楚康王知道后，这才算是彻底对他放心了。

楚国相邻小国陈国当权的二卿庆虎、庆寅专权乱国。十五年前，鲁襄公七年冬天，晋国召集诸侯在郑国的鄬城盟会之时，陈哀公前往参加，但陈国的庆虎、庆寅二人担心楚国因此讨伐陈国，就曾私下与楚国联络，要楚国扣押他们二人派往楚国访问的公子黄（陈哀公弟弟），然后又派人到鄬城报告了陈哀公，说公子黄被楚国拘押了，陈国人心惶惶，请国君速归，陈侯担心国内有变，就在会议期间逃回了陈国。十三年后，公子黄从楚国获释回到了陈国。庆虎、庆寅二人担心公子黄报复，又通过关系向楚国诬告，公子黄与蔡国司马公子燮同谋，欲叛楚投晋。

蔡国司马公子燮，在鲁襄公八年郑国攻打楚国的战斗中曾被郑国俘虏，郑国对公子燮非常礼遇，后来被释放回了蔡国，因此公子燮对郑国和霸主晋国印象很好。当初蔡文公曾想投靠晋国，他说“先君庄公曾参加了中原诸侯的践土之盟，晋国不可弃，是蔡国的兄弟”，但由于畏惧楚国的淫威，没有完成这个愿望就去世了。四十年过去了，楚国役使蔡国更加变本加厉，公子燮就想实现先君遗愿，归服晋国，但蔡国靠近楚国而距离晋国遥远，楚国日益强暴，蔡国民众已经安于事奉楚国，公子燮的计划功败垂成被害。公子燮的同母弟弟公子履觉得自己在蔡国也不安全了，有可能会被株连，可又不敢投奔晋国，因为那样会被蔡国人认为他和公子燮同谋，无奈之下，他投奔了楚国以自证清白，免除嫌疑。

这次陈国二卿庆虎、庆寅向楚国诬告，说公子黄与陈国的公子燮同谋，楚国因此要出兵讨伐陈国，公子黄跑到了楚国，要求觐见楚康王当面申辩。离开陈国之前，公子黄在陈国都城的街道上大声呼喊：“庆氏无道，在陈国专权，目无国君，还要除掉国君之弟（公子黄）。五年之内，庆氏如果不灭亡，就没有天理了！”

鲁襄公二十三年（公元前550年）春天，陈哀公到楚国朝见，公子黄当着自己的国君兄长的面，向楚康王控诉陈国的庆虎、庆寅目无国君、专权乱国、诬告国君胞弟，陈哀公为胞弟公子黄作证，楚康王看到陈侯敢亲自到楚国来为公子黄作证，就相信了公子黄的话，下令召庆虎、庆寅到楚国当面对质，庆虎、庆寅不敢去，就派了族人庆乐前往楚国，一到楚国就被擒杀。

庆虎、庆寅见事已败露，楚国也认为他们有罪，便在陈国起兵叛乱，楚国在夏天派莫敖屈建率军帮助陈哀公前去平叛，包围了陈国都城。二庆命役夫加固城墙，筑城的夹板掉了下来，二庆因此杀死了两名役夫。役人们相互转告，杀死了他们的头领。役人们起义了，杀死了庆虎和庆寅。楚国护送陈哀公和公子黄回到了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