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泌水之战（八）
双方的厮杀声从城头传到城下，好似覆盖了整个泌水。
即便是英勇如秦军，也不禁对赵军感到敬佩。秦军也不是没有在其它军队手上吃过暗亏，何况这还是赵军精锐，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也在情理之中。以少量兵马却力阻数十万秦军不肯怯战的却是从秦国强大以来从未出现过的。越是这样，越激发出了秦军的斗志，双方在城头的每一处，每一刻都在进行争夺。
只见秦剑和赵刀在碰撞，发出阵阵金属碰撞之声。四散的火花照亮了双方的面容。一样的坚毅，一样的怒吼。城头上不时响起“大赵万年”、“大秦万年”、“风！风！大风！”一类的军号。
廉颇听着赵军的怒吼，更加坚定了抗秦之心。只要他老头子还在，那怕只剩下他匹马单刀，也决不会让秦军跨进上党一步。而王龁听着秦军的怒号，却是更加的畏惧。赵国有如此强军，秦国真的可以击败它吗？王龁没有答案，他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烦躁。他想赶紧打下这座要塞，一路向东，之后离开这沁满秦人鲜血的征途。
随着赵军的逐渐减少，廉颇也是缓缓闭上了双眼。要塞到底要丢失了，终究是赵军输了一筹，但赵军有功无过，以三万赵军，阻挡秦军数日，死伤近十万。
士卒们也知道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但他们不会放下兵器，他们不会投降！他们是赵国的英雄，他们的精神将永垂不朽，上党民众会记得他们，赵国百万义士会记得他们，赵国也会以他们为荣。赵多义士，他们也是义士中的一员。赵国养育了他们，他们也当为其尽忠。他们不只是为了那邯郸中的王上和贵族而战，更是为了赵国的民众和赵国而战。与其生而无义，不如死而尽忠。他们将与赵国共存亡。赵国亡，则他们亡，赵国不朽，则他们不朽。这一个的赵军再度迸发了强大战斗力，他们眼中没有了对生的希望，只有死志。
“大赵万年！杀秦狗！”一个赵军士卒大喊着冲了上去，众多士卒被其带动。他们忘记了比他们还老的老兵告诉他们的阵型。他们只记得，那些老兵告诉他的，怕死就不要说自己是赵人，赵国丢不起这个脸。一时间，秦军竟然被反制。如果范雎、白起在这里，怕是也不敢说秦国可以击败赵国了……
赵军肆意的冲击秦军阵型，赵刀在秦盾上只能留下一个缺口。赵军却是不怕，秦盾再坚硬又如何？终能劈碎它！秦军阵型再严密又如何？终能冲垮它！一人不行就两人！两人不行就一伍！一伍不行就一什！一什不行就一队！士卒死完了，都尉冲上，都尉死光了，校尉顶上，校尉死绝了，将军压上！螳臂当车又如何？赵军不会后退，他们死了，后面的十七万赵军！十七万赵军后面的百万赵人，皆可一战！秦赵之战，赵国可亡，但只要还有一个赵国人站着，就绝不会向秦人投降！然百万赵人不可灭，换言之，赵国不灭！
赵国，邯郸。
赵丹看着众臣，他已经数天没有睡过觉了。刚刚才召见蔺相如的时候身体就吃不消了。
君臣之礼完毕后
只见赵豹列班说道：“我王，二十万赵军足以扺御秦国，可遣国使向秦国议和。”
赵丹想也不想得回道：“赵楚联结而伐秦，若是赵国独自向秦议和，则赵楚再难合力。介时秦国再开战端，赵国独木难存。”
“我王，臣等不惧死。但是请王上为百万赵人想想，若不议和，我赵国可以和秦国打几年？楚国又能牵制多少秦军？我王，不能因一时之气而置赵国于险境。”
“王叔！你之前告诉寡人不能与秦议和，寡人谨遵之。如今却劝寡人议和，何意？欺寡人欤？”
赵豹苦笑了一下，这是被自己的大侄子记恨上了啊。说来也怪，赵丹本来是主和派，现在却一反常态，比主战派还主战派。只听赵豹道：“之前赵国势弱，如今赵秦对峙，偶有小胜。楚国又牵制秦军，优势已不在秦而在赵。故可议和。”
赵丹险些气笑，如果不是穿越者，他或许真的要同意议和了。但赵丹他是，他知道历史的发展。赵国已经半只脚踏入坟墓了。如果不打痛秦国，安知秦国何时进犯？他是赵王，要想赵国之所想。赵国若是想统一天下，非变法不可。若变法，各国必然环视，赵国乃四战之地。魏国好说，秦国必然不允赵国变法，而齐燕呢？各小的诸侯呢？赵国需要一场大胜奠定威势。于内于外，赵国必需和秦打过一场，必需取得一场大胜，那怕是小胜都代表赵国这场仗白打了。对秦胜利不算太难，大胜却是难如上青天，但即使再难，他也必须去做。
“王叔，如果寡人执意要打呢？”
赵丹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赵豹明白他的意思，整理了自己的衣冠。之后将自己的头冠和君印缓缓放到了地上。
赵丹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稍微压制了自己的怒气，说道：“平阳君！你是在逼寡人吗？！寡人是王！是赵国的王！寡人不会受任何人的左右！我的王叔，你的兄长为了赵国孤身入楚！虞卿甚至为了请援而被魏圉那个匹夫囚禁！寡人的上将军正在和秦军对战！数万赵军换来的胜利是为了什么？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拿威胁寡人？他们为了赵国付出了多少，你又付出了什么？！”
“王上！死的人够多了，您非要将整个赵国拉入上党这个泥潭吗？”
赵丹彻底怒了，拿起折子直奔赵豹的脑袋。
赵豹也没有躲开，额头被折子打破，流下了几滴鲜红的血滴。
赵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赵丹。
楼昌趁机说道：“平阳君，这就是你不对了。我赵国如此强大，即使是秦国也吃了不少的亏。你是被秦国这几年的动作搞怕了。它秦国之所以可以扬名天下，那是没遇到我赵国。不然，早把秦国打回河西了。”
赵丹冷眼看着楼昌，越来越想杀了他。赵豹再不济也是为了赵国，你楼昌是什么好东西？
赵丹看着众臣，问道：“诸卿也是这个意思？”
只见朝中大半臣子都低头不言。
赵丹冷笑道：“平阳君累了，送他回府。好好养养身子，以后朝会，无王令，不得上朝。楼昌，你且送其回府。至于诸卿，朝会之后，好好想，想想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