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氏夫妻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已经改名为白雪晴的郑婷和马朝进入了暧昧期。所谓暧昧期，是指恋爱期间的男女常有的状态——虽然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但二人已经可以轻易组织一些近距离接触的活动，比如逛街、吃饭、观影或者一些不再需要伪装特立独行博学多识的无内涵对话。

那一天，郑婷在昭阳小区的门口等待马朝。

马朝出来之前，郑婷站在铁栏前百无聊赖玩着手机。刘守信推门而出，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刘守信是色中饿鬼，但凡是漂亮的女人他都想勾搭一下，也不管对方究竟有没有结婚，言语上的调侃就让他感到快活。

猛地，刘守信发现此女非常眼熟。很快，他将眼前这个婀娜多姿的女人和记忆里那个瘦小的女孩联系到了一起。

先是言语调戏。

接着是动手动脚。

最后是威逼利诱。

刘守信用十五年前的事情来威胁郑婷。如果她不和自己如何如何，便要把这件事捅到她的现男友马朝面前。

郑婷只能含泪答应。

于是，郑婷屈服于刘守信的淫威之下。但是，此时的她再也不见是当年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了，她已经成年了，是从血泊里长出来的人。

9月21日的夜晚，郑婷再次被刘守信约到昭阳小区101号房，忍无可忍的她用被子捂死了他。挣扎中，郑婷的指纹被印到了床头板上。

杀完人后的郑婷慌乱无比，流着泪给马朝打去电话。

马朝只说了一句话：“呆在那里别动，等我。”

然后马朝匆匆赶了回来。他先是安慰了一下郑婷，接着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出决定——他要帮郑婷顶罪，因为郑婷好不容易重新开启的新生不该葬送在牢狱当中，而刘守信死在郑婷手中是死得其所。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记者，又从小在警察身边长大，马朝具备基本的反侦察能力，伪造案发现场不是什么难事。擦掉床头板上的指纹——妓女邓琪芳的指纹就是这个时候被擦掉的，小心翼翼印下自己的。将床单、被罩全部换新，确保没有留下郑婷的毛发。最后，抓起刘守信尚未冷却的尸体，狠狠地抓向自己的胳膊。

皮屑、纤维，顺利进入刘守信的指甲。再把现场伪造出激烈打斗后留下的痕迹。

一切结束后，马朝用力地抱紧郑婷：“不要怕，有我。”

听完高恒的推测，马朝突然笑着摇头：“高叔，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靠想象破案，白雪晴她——”

“她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对吗？”高恒打断马朝的话，“她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她说她是22号才回到江北市，有车票为证。一张车票能证明什么？在网上购买，然后拜托别人帮自己取票就可以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真的去了，那这个车票也只能确定她在某个时间出发，但是，中间间隔的时间呢？”

马朝沉默了。

高恒知道自己说对了，他站了起来，来到马朝的面前，抚摸他的头发。才二十五岁，就已经有了白发。他的人生总是充满了苦难。

“马朝，你今年才二十五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你就愿意为一个女人把后半生都葬送吗？”

他摇头，用力地摇头。

“高叔，我求求你，就这样结束吧，别查了，有人死，就该有人坐牢，既然我已经在这里了，就这么结束不好吗——”

“不可能。”

马朝的反应更加让高恒肯定了自己的一些猜想。离开看守所，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2017年9月29日】

郑婷，不，白雪晴的运气不错，她的养父母都是温文尔雅的高职人员，家里条件很好。

白晨刚，男，五十九岁，原某高校数学老师，但在2010年前后得了淋巴癌，后经过手术治愈，就此退休。

李贺丽，女，五十六岁，家庭主妇，无工作，主要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

这对夫妻结婚多年但并无所出，所以在2003年时去蓝山孤儿院收养了郑婷，后改名为白雪晴。

高恒敲响了白家的大门，走出一位破有气质的中年妇女：“你找谁？”

“请问，是白晨刚先生的家吗？”高恒彬彬有礼，说着自己在十分钟前才编好的说词。他说他是蓝山孤儿院的工作人员，现在是来做回访的，调查郑婷，不，白雪晴的生活情况。

李贺丽很高兴，将高恒迎了进去。客厅里，有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戴眼镜看报纸。他就是白雪晴的养父，白晨刚。

李贺丽上了热茶，高恒掏出笔记本，假装记录，开门见山。

“打扰二位了，我就按规定做些基本的信息收集。请问白雪晴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雪晴现在在江北市的一个舞蹈学校里工作，是她喜欢的工作。”白晨刚发出感慨，“雪晴从小就喜欢跳舞，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兴趣爱好，没想到现在成了吃饭的家伙了。”李贺丽端来一盆水果，顺嘴插了一句。

高恒笑着应和，在笔记本上写下重重地四个大字：家庭和睦。

“那她最近的身体、精神状态怎么样呢？”高恒隐晦问起她的精神情况。一般来说，初次杀人的人会出现一些异于平日的反常状况。这种转变，家人是最容易发现的。

这对善良的老夫妻立刻露出紧张的表情。

白晨刚问李贺丽：“雪晴现在没有再提过‘小精灵’、‘小精灵’之类的了吧？”

李贺丽摇头：“已经很久没提过了。”

白晨刚松了口气：“那就好。”

高恒手一顿，心中警铃大作：“什么小精灵？能不能告诉我——”他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表示自己只是在采集资料。

白晨刚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起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雪晴的事情您有该有所耳闻吧？这个孩子实在可怜，原生家庭的不幸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心理打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有癔症。她总是觉得自己的书本里住着小精灵，认为这个小精灵会和她进行纸笔交流——”

李贺丽插嘴：“领养她以后，我们把她送到了心理医生那里。医生说是她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才会臆想出一个小精灵来保护自己。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给了孩子足够的安全感，这个臆想就会消失。所以，在她过了十五岁生日以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个了。”

小精灵？高恒的笔顿了半刻，还是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三个字。

高恒随后又问了一些她现在的情况。根据二人的阐述，白雪晴现在很正常，这个孩子非常好——白晨刚七年前做过淋巴癌手术以后身体孱弱，白雪晴为了照顾他，主动放弃了高薪工作，在家附近找了个舞蹈老师的工作。她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甚至把自己的婚事都耽误了。导致现在二十九岁的年龄，一直没有结婚。

高恒试探着问：“她有没有什么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呢？”

白晨刚和李贺丽对视一眼，摇头：“雪晴只在七年前交往过一个男人，从那以后一直单身，我们都急坏了，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还说不结婚了，要陪着我们两个老东西过一辈子——”

李贺丽有些伤感的擦拭眼泪：“多好的孩子，就是命太苦了，太苦了。”

资料已经足够多了，高恒跟二人道别，正准备回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高恒先生吗？您的母亲住院了，请来医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