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突围
经过刚才的惊恐与慌张，白莲教徒们终于反应过来。
对方只是小股部队的突袭，人数最多不超过一百，而他们这里有数千弟兄，几十个打一个也能把他们全歼于此。
几个幸存的教首聚拢着自己的人马，向戚继光的小队合围过来。
再想按原来的路线撤退是不行了，甘宁敢百骑劫曹营，靠的便是骑兵的机动性，戚继光第一次那么渴望自己有一支骑兵部队。
当然，如果他们今晚来的是骑兵的话，也就不可能这般顺利的就杀到白莲教腹地。
夜浓如墨，戚继光小队就藏在一个山坳的坑道里，四面的白莲教徒们慢慢搜索过来，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被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经过刚才一阵拼杀，他们折了六个兄弟，重伤九个，死了的受伤的都有人背着，但这样一来，六十人的小队就等于折损了一半的战斗力。
戚继光看着那些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重伤员，作为指挥员他必须下一个决，现在还背着这些人，他们可能一个都冲不出去。
头上的草丛动了一下，一个黑影从草丛里斜刺里滚了出来，神情高度的紧张的战兵抽刀就准备砍过去，却被戚继光抬走阻止，
“不要动，是我们的人。”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是负责探路的钟启汉，抬起的刀终于收了回去。
“千总，有一队人正朝咱们这边搜索过来。”
众人刚刚放松的神经又是一紧，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戚继光。
戚继光的目光则在那些活着的、死了的、受伤的士兵脸上一一扫过，终于他要下这个决断了。
“把牺牲的、重伤的弟兄都放下，咱们准备突围，”说完，戚继光又补充了一句，“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他们，回去了我给你们补足。”
大家都明白戚千总这话是什么意思，留下钱财给他们，是希望用这些东西买他们一条性命或留一条全尸。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希望十分渺茫。
所有人相互对视一眼，开始掏着身上的东西。
“戚千总，”钟启汉突然开口说道：“不能丢下他们，我有办法可以突围。”
“你有办法可以突围？”戚继光看向这个自己曾经亲自指导过枪术的大个子。
“只要戚千户再给我三个弟兄就成”
戚继光的眼神一肃，“军中无戏言。”
“事若不成，甘受军法！”
戚继光望向自己身后，问道：“你们谁愿意跟他去。”
三个背着重伤员的战兵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愿意。”
“好样的，是我戚继光的兵，你们还有什么话要留下来的。”
此一去必定九死一生，这是要拿自己的命换全队的命，钟启汉抬头看向戚继光，说道：
“请千总回去告知二旗的周老三一声，如果将来有一个姓王的小子来给我爹娘上坟，一定把他赶出去。”
......
四人小组爬出了山坳，冲进了无边的黑夜，
剩下的人静静的等在那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叹息，他们都把目光看向四人消失的方向。
四下搜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人影幢幢，白莲教徒们随时都是发现这里。
戚继光握剑的掌心开始出汗，他不知道刚才那个决定是否正确，为了几个伤兵，可能要赔上全队的性命。
“他奶奶的，这些狗官军难道钻到地下去了，怎么哪里都找不着？”
戚继光的头顶传来一声喝骂声，一根长矛在草丛里拨来挑去，差几步就要搜到山坳这里。
“闭上你的臭嘴，好好找，再找不到挨鞭子的可是咱们。”
第一个抱怨的白莲教徒低声嘟囔了两句，手里的长矛向前面捅了捅，矛尖几乎触及戚继光鼻梁，戚继光握着剑，随时准备拔出。
“你们看那边！”搜索的白莲教徒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是老营！老营着火了！”
众人猛的一回头，正见老营方向燃起熊熊大火，火势滔天，点红了半边天。
“糟糕，是那些狗官军，狗官军又杀回了老营！”
众人一听这话，俱是心里一颤，谁都没想到官军们胆子这么大，被围追堵截下，竟然还敢玩回马枪，去偷袭他们老营。
这群人真都是不怕死的吗？
他们是怎么突破自己的包围圈的？
但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这群狗官兵们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地，那么他们再杀回去便是。
几声呼哨响起，负责搜索的白莲教徒们俱收起兵器，转身向老营方向疾驰。
听见头顶的人远去，戚继光也终于从坑道里爬了出来，凝视着远方杀声一片与赤红的天空，喉结一阵滚动，
“今生有幸诸君同袍，来生再见。”
......
与转危为安的左安门相比，右安门这边的局势开始出现恶化。
右安门的修建是外城五座城门中最晚的，除了一个光秃秃的城门楼子，其他的防御工事，比如护城河、瓮城、箭楼等都还只存在图纸上。
所以戚继光在这里部署了重兵，足足有一个局三个旗，一百来号人。
但这一百多人在白莲教徒的反复冲击下，已然伤亡惨重，三个旗总全部身亡，连他们的百总都不幸中了流矢，被跌跌撞撞抬下城头休息。
如今指挥全局的只是一个队总。
那队总凝望着城墙之下，那些白莲教徒们吵吵嚷嚷，显然是在为下一次攻城做着准备。
“咱们现在还剩多少人？”
“能站起来的还有三十七个，那些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夫都逃的差不多了。”身边一个亲信答道。
那队总看着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皱眉道，“咱们守了多长时间？”
“早已超过了三个时辰。”
“戚千总有下令撤退吗？”
“戚千总亲自带人去增援左安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那队总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队总，这些疯子又要进攻了，咱们怎么办？”
那队总看着城墙地下，蚂蚁一样准备登城的白莲教徒们，一咬牙道：
“再打退他们一次，再打退他们一次无论有没有戚千总的军令，咱们都撤。”
四周的战兵俱都沉默，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这一战他们很难守住。
突然，战兵之中传来一声欢呼，
“队总你快看！”
“什么？”
“是太子殿下的旗帜，殿下为咱们带来了援兵！”
便在这时，一声号角响彻天际，一抹金色的阳光突破云层，斜斜打在正阳大街上，街面之上竖起一面旗帜，那是专属于东宫的四爪蟒龙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