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原体之死（四）
【第三章，堕落凤凰。】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基里曼想。那时的他究竟是期待这场不死不休的决战，还是像自己一样心存犹疑没有表现出来呢？
他不知道，未来变化的不只是福格瑞姆。
【“你何必如此心急？”福格瑞姆的窃窃私语声回荡在整个赫利奥波利斯大厅。“你的战略在于拖延时间，不是吗？只不过是为了让你身着各种别的颜色的盔甲的子嗣们弄瘫这艘船。他们的制服现在看起来色彩丰富多了，基里曼，这可不像以前你那些蓝色、蓝色、蓝色一样单调乏味。当你拆散你自己的军团时，基里曼，你心不心疼？”】
+怎么可能不呢……但没有任何人理解……除了你厌恶的兄弟……+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多恩皱眉，“他完全掌握了你的计划。”
“消息灵通。”双子之一说，“而且很会抓重点。”
【“来面对我吧。让我们体面地解决彼此的分歧。”
“你想聊聊天？”福格瑞姆依然隐遁着，发出一阵窃笑。“聊什么呢？小小的家庭聚会？你我没什么共同语言。过去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聊的，现在就更少了。我侍奉宇宙的真正力量，而你却在我们那个死去的父亲掌中潦倒奔波。”他大笑着。“你是如此沉闷，如此冷漠，无趣的老罗伯特！和那些吸引了父亲全部注意力的闪亮群星相比，你不过是个不被爱的孩子，直到最后都被忽视；而当父亲需要你的力量的时候，你又缺席了。相比之下，兄弟，你的心不会刺痛吧？我知道佩图拉博为这种待遇闷闷不乐，而你呢？”】
“不、不，我爱着父亲，我尊重你们，他疯得彻彻底底。”
“他人的眼光并不重要，我被要求尽忠职守，这是我唯一需要在乎的东西。”
【“或许你看不上我的军团，福格瑞姆，但我选择了求慢求稳的那条道路，那也是最好的选择。你总是在追逐着完美，逃避你对失败的恐惧。你的恐惧让你直接跳进了该受天谴的恶魔的手心里。”】
“所以这就是真相，我们所追求的将我们引进了地狱……”
“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可汗说。福格瑞姆看向这个常被误解为野蛮人的兄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费努斯一直放在凤凰肩头的手拍了拍。
【“失败？”福格瑞姆嗤之以鼻，“天谴？我并未失败！我也无可谴责！”福格瑞姆滑到光柱之下。“我得到了救赎。”】
“从他口中说出便是对这个词的亵渎。”科拉克斯嫌恶地皱眉。
【“我心爱的泰拉啊……”基里曼低声自语。
凤凰大君的双腿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盘亘的蛇尾；他的躯干和脸庞比以往更加修长、胸腔的结构也发生了改变，藉此为一对新长出的臂膀腾出位置；福格瑞姆的新躯放射出淫荡诡异的气息，但每一个细节却又呈现出无可挑剔的尽善尽美。
福格瑞姆袒露着胸膛，胸肌的线条精致得令人咋舌；其皮肤的色泽令人联想起梦幻般的紫丁香，下体的蛇鳞则流淌着宝石般的华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无与伦比的优雅，绝代的风华足以令灵族自惭形秽。
然而，所有这些元素组合而成的整体，反而破坏了他原本的端丽身姿——甚至可以说，这些元素的聚合体构成了对“美丽”这个词本身的玷污：此种“完美”当中不含一丝一毫的节制，其代价是对人体的过度扭曲，以致超出了人智所能承受的极限。
福格瑞姆的本质令人不寒而栗，而他更别有用心地将这种恐怖伪装成一种不可亵玩的凛然；他的新躯激起旁人亲近的冲动，却同时令人产生不敢亲近的畏惧。
他的头部变化得尤其明显，不仅变得狭长，更从蓬乱的银发中长出了猩红的犄角；但他的面容却仍然属于他自己——这反而更令人感到悲凉，仿佛黑暗在改变他的同时，还不忘展示其恶毒的幽默感。
基里曼终于用自己的双眼确认了他不愿意去相信的事实：曾经是他兄弟的那个人已经一去不返，留存于世间的唯有其躯体所诞育出的魔物。
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
“泰拉啊……”
“全父在上……”
“比我见过的更令人作呕。”
“它不是我的兄弟。”
“不，你不会沦落到那样的命运，我知道。”
“你为何还会为它悲伤？为一个……出自本心的堕落者。”
“为什么不？”基利曼的目光缓缓掠过满怀厌憎的兄弟们。“我们同为父亲的造物，我们的姓名被一同赞美，我们共同以剑建立了帝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现在，我们看到了失败。原体与军团的失败，父亲理想的帝国的失败，这失败撕裂了银河。”他的声音沉重，“福格瑞姆已经成为我们所希望创造的一切的反面，敌人对我们梦想的嘲弄的具现化。”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怎能不为此而感到真切的痛苦呢，对于任何还记得他曾经模样的人来说？”
【一条分叉的舌头掠过他那浓艳的嘴唇。“现在你的五百世界呢，兄弟？还剩下几个？四百？三百？我听说安格隆和罗嘉在那里推倒了你的小王国的要塞群，撕裂了你的子民的喉咙，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快乐时光。”】
“两个位置被填补了。”科兹舔舔嘴唇，心满意足地说，对投来憎恶目光的科拉克斯露出一个过于开阔的笑。
罗嘉僵硬地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安格隆，几乎是强迫着自己转向基里曼。五百世界之主的双手攥紧又张开，方正的下巴绷紧，没有看任何人。
他张了张嘴，声音细弱如幼童：“兄弟……”
“继续。”基里曼盯着前方，一字一句地说。
+看看你……多么无力……一个失败的儿子……一个失败的君主……+
【“你可以逃走了，如果你想的话。”福格瑞姆说，“我相信你的战士们已经完成了你派他们去干的活。这艘船已经无法追击你了，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应该可以逃生。我不在乎，反正你们所有人最终都将臣服于色孽。”】
马格努斯的抽气声使他成为了目光的聚焦点。他看了一眼马卡多，独眼闪烁着犹疑的光。“这是艾达灵族神话里一位强大存在的名字，它又被称为最幼女神、饥渴女士、黑暗王子，似乎令它们相当恐惧厌恶。灵族之外也有一些可能相关的记载——看上去基本都出自疯子或绝望者的手笔，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也许我们能从灵族那里知道更多。”莱昂沉默务实的本性让他很快完成了对现状的分析，开始思考具体的措施。仿佛那根本不存在般忽视了对帝皇隐瞒的应有的质疑。
“我想我们能给予一些协助。”离狮王较近的双子扬眉。
“第八军团愿意效劳。”康拉德露出渗人的微笑，丝绸般光滑的声音滑过耳旁，引发一种如同毒蛇盘踞于胸口的不适。这声音适合宣告杀戮，而不是帮助。
【“荣誉要求我必须杀死你。”
“荣誉会让你被宰掉。”福格瑞姆把他的剑刃举在面前，锋刃交错碰响。这次致敬里没有嘲弄的意味。“那么，兄弟，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在你死后，我的其他兄弟们将会一个又一个地随你而去。失去你的领导，帝国也将分崩离析。因为只有你才能把这些七零八落的碎片拼在一起。”他悲哀地笑了笑。“虽然你那么沉闷，但却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人之一。想到要杀了你，我甚至有点抱歉，因为你再也无法见识到宇宙间真正力量的胜利，并且知悉他们将带来的解放。”】
＋多么可笑的傲慢……你本该比他升得更高……只要你再敞开一点……这是你生来的禀赋……＋
终于，多恩打破了诡异的沉默。“我同意它除了对未来的预言外的所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