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云突变
“成功了……”
齐霄喃喃自语着，在惊异、艳羡、妒忌甚至不解的复杂目光的推动下，走向了那扇象征着传承弟子荣誉的大门。
他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飘忽，像是走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缥缈的云朵上。
周围的喧闹与他无关，因为他即将脱离这种在底层挣扎的困境，迈向修行路的下一个阶段。
齐霄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的八字胡药师身前，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接过对方递来的锦盒。
不同于前两人见习药师的鱼符，而是一只精致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锦盒。
“榜首的额外奖励？”
“这杂役小子虽境界不高，但炼药天赋超群，日后怕是我等劲敌！”
“这颗丹药许是极品聚气丸，练气期服用炼化，大有裨益，怕是连境界上的差距也要被弥补了……”
在众人咋舌艳羡的目光中，齐霄捧着锦盒，小心翼翼地就像是捧着自己的未来。
“肃静！”
八字胡药师止住喧闹，从袖中掏出一卷手指粗细的纸卷，细细摊开，念道，“下面，我将宣读三月后进驻药阁的见习药师名单！”
原本还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的弟子们纷纷从中抽离，眼神中满是疑惑。
“排名前三十的不就是见习药师的名单吗？”
“对，往届皆是如此，何来反复宣读一说。”
“可这又是闹哪样，怕刚才榜单有人看漏眼了？”
矮胖药师没有顾及台下一干人员的疑惑，只是挨个宣读，等到最后，竟只有十五人入选！
“凭什么淘汰我，我的排名可是在第九位！”
站在人群前列，鼻头两旁生着麻雀斑的缺牙少年情绪激动，大为不解。
“还有我，我排名十八，为何不让我入药阁？”
“我排名二十三，为何排名二十四的能够成为见习药师，他可以，我为何不行！”
见有出头鸟带头质疑，一干人等接连跳出，怒斥不公。
“经长老会决定，伪灵根者成为定段炼药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三考虑之下，自此届开始将不再允许伪灵根弟子进驻药阁。”
八字胡轻描淡写地宣读着新立的规矩，将字条反转公示与众，“长老会决议，由长老一致投票决议，有异议者，可向执法堂申诉！”
“执法堂”三字一出，原本还据理力争的众人好似被锤烂的破鼓，纷纷泄了气。
他们跪倒在地，目眦欲裂，收拢的五指愤恨地扣着地上的土石，皮肉磨烂了都毫无知觉。
哪里的伪灵根修士最多？还不是身为杂役，无权无势的记名弟子！
长老会决议岂是他们这些无名小卒能够插手干预的！
至于执法堂，更是他们避之不及的地方。
平日里碰上执法堂的巡逻弟子，少不了被索取口袋中本就少到可怜的灵石，不给就会被扣上妨碍执法的帽子，好一顿打杀。
多年来的坚持，竟因一张不起眼的，写有寥寥数语的字条而宣判无效？开什么玩笑！
这种给予希望又令人绝望的打击不亚于将冰冷的刀刃插进胸膛，再将心脏搅碎，扒开了看其中的血肉模糊。
只不过这种刀刃是无形的，且无法防御。
“呵呵，早就应该如此了。”
入选的十五人无一例外是传承弟子，平日里与外山杂役的竞争本就让他们觉得有失体面。
只是考核成绩摆在眼前，也不好将这一情绪写在脸上。
现在规则改变，他们再也不需要作表面文章来掩饰心中的高傲。
“就算让这些废物侥幸通过了，也是浪费灵石和药材。”
“长老会英明，与其让这些朽木在学堂里无所作为，还不如将名额腾出！”
入选的弟子们毫不留情地践踏着被新规淘汰的伪灵根子弟。
他们心中似乎都有股怨气，怨恨那些资质不如自己，却利用“勤奋”这种邪魔外道在成绩上超过他们的伪灵根废柴们。
对于他们而言，只有这样狠狠地嘲讽一番，才能一抒心中积蓄已久的不满。
“看来各位没有异议，那我宣布……”
冷漠地扫视了一圈混乱的现场，矮胖药师随手一挥，招来一柄青竹剑就欲飞走，“见习药师公示到此结束！”
“那他呢？他也是伪灵根，还是最次的五行伪灵根!”
一个双目通红，头发凌乱的杂役弟子忽然跳出，猛地上前抓住矮胖药师的袖口，用颤抖的手指愤恨地指着脸色泛白的齐霄。
一直注视着事态发展的黄威见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他的名字赫然在十五人之列。
“看什么看，我可是传承弟子，就算是伪灵根也能入选！”
许是心虚，他回过头去，瞪了一眼身后默不作声的几人，怒喝道。
被训斥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摊手表示无奈，他们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
八字胡药师嫌弃地扯回袖子，不悦地顺着似已疯癫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
“我不是没给他鱼符吗？”
药师居高临下地斜了眼脸色难看的齐霄，撇嘴道，“新规和前三名的奖励冲突了，长老们特意给你挑了枚筑基丹，望你日后潜心修行，勿走药师一道了……”
说完，矮胖药师御剑飞去，不再过问。
“哈哈哈，哈哈哈，第一名也没有资格成为见习药师！”
疯癫的少年高举双手，兴奋地推开人群，夺路而走，嘴里不断念叨着，“第一名也不行，第一名也不行……”
“长老会朝令夕改，把排名当做儿戏，这炼药师不当也罢！”
目睹一切的李青苓气的俏脸发烫，扯掉方才挂在腰间的玉制鱼符就欲摔碎。
“别这样。”
齐霄抓住李青苓的手腕，摇了摇头。
他的脸色很白很苦，却看不到一丝愤怒。
几天前他便愤怒过，因为多宝阁女修刻意刁难让他无法换取丹药。
现在他不想愤怒了，因为他连那高高在上的炼药师长老们的相貌都没见过。
连愤怒都无的放矢……
“那人我认识。”
齐霄指着在地上摔了跟头还爬起来嘿嘿痴笑的疯癫修士，平静的语气近乎悲凉，“以前背诵《万草录》，他是唯一一个比我熟练的记名弟子……”
“回去吧，下个月的今天记得去香积院报道，待下次见面，正好讲来给我听。”
齐霄摆了摆手，转过身去，深吸了口气，挺起腰板往外山走去。
天边飘来一片阴云，李青苓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
在她美丽的眸子中，少年的身影越来越小，甚至显得有些佝偻，就像是驼背的老人，最后越来越矮，直到看不清楚……
……
无人注意的药阁七楼，窗台前，一位相貌俊逸的年轻人正轻摇着折扇，饶有兴致地关注着这场闹剧。
“这些人都记住了？”
“记下了，都写在册子上了。”
一个目露精光的肥壮少年候在一旁，态度恭敬，嘴角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坏笑。
……
夜色沉沉，齐霄躺在草席铺成的硬床上。
透过漏风的屋顶，望着如霜般皎洁清冷的月，久久无法入眠。
于是，他索性扯下挂在胸前，指长的无字玉牌，默默地端详着。
五岁那年，日蚀奇观。
齐霄侥幸引气入体，却因不知运转，以至积堵成疾，高烧难愈，药石难医。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一位云游的道人恰巧路过，将随身携带的玉签系上红绳，戴在了昏迷不醒的稚童身上。
事了拂衣去，行踪难觅。
数日后，稚童痊愈，也就在那时，他拥有修炼潜质的消息不胫而走。
“玉签啊玉签，你当初救我一命，引入我仙途，我本应报答，将你炼制成一枚灵器，岁月难销。”
齐霄握着玉签，感受着手心的温润，悲凉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奈何世事难料，非人力所能尽善……”
掌心荡漾出一股温热，迷迷糊糊间竟有圈圈光晕洇开，驱散了失意人本就不多的睡意。
“这是？”
齐霄发出一声惊诧，本想唤来张涛与他一同目睹眼前的奇景。
不曾想，发小因病后虚弱早早睡去。
齐霄听到那牛喘般的鼾声沉沉，也就只好作罢。
于是，他只好屏气凝神，一个人静静地观察着玉签的异变。
食指长的玉制签身碧绿通透，其上无字，只有中心一点螺旋云纹泛着夺目的鲜红。
类似幻听的叮咛声中，一串串红绿相接的纹路在齐霄面前一尺的虚空中悄然勾勒：
修行者，逆天而为之辈。
窃机缘，窥长生，实为贼。
然盗亦有道，天机亦可预之一二。
得此传承者，须知天命可改，人定胜天，才不枉经世一遭。
造化签：置死地而后生，心不死则路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