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娃

“卧是个啥臭婆娘嘛?”

李老汉爬在炕上咒骂着，骂罢才觉着腰背作痛，又哎哟哎哟喊叫起来。

“走了好，这辈子也不要想着回来！”

李文亮看着父亲这般模样，赶紧掺着老人家坐起来，帮着捏捏肩揉揉背。

“放心爸，我妹也是气头，一会就回来给你道歉了，嗷。”李文亮说罢，忙端来碗茶水，连哄带骗的让老汉睡下了。

关上房门走出别院，正看到坐在门槛上的黑娃，呆呆的看着远方。

“爸，我姑得是不回来了。”

李文亮默不作声，望向太阳快落山的地方。那是待割的麦子，垂着身，被麦穗压得弯下腰去。金光撒在麦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姑逛去咧，等会就回来咧。”

黑娃快上初中了。

村里的小学没有六年级，李文亮给他找城里的学校上。

“你叫个啥嘛，你叫个啥嘛。”城里的娃围着这个插班来的，土里土气的小个子问着。

“黑娃。”

一阵爆笑声在班里传开，很快传染到教室外面的走廊里。一个个小脑袋从门框，窗子外伸进来，瞧着教室里的一切。

“你叫黑娃，哈哈哈，”马凡涛笑得很大声:“就是，又黑又土，你不如叫黑土哈哈哈……”

又是一阵笑声，班里的气氛也活跃起来，童言无忌的年龄里，同学们尽可能将这种特权用在了黑娃身上。黑娃能做的，只是蜷缩在教室的卫生角旁，尽可能的缩回双脚，好让自己那破破烂烂的布鞋显得不那么突兀。

由于中途插班的缘故，黑娃进班的第一天就只有一支笔，和从家里带来的，扉页上印着“奖”的，褶皱的工作笔记本。在教室最后排的桌椅上，黑娃度过了最后的小学时光。

“学校的桌椅新很，还有靠背呢，”李文亮给家里的老父亲兴高采烈汇报着，“黑娃在学校你就放心，这不比村里那学校好多咧。”

城里的东西都很新奇，黑娃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好奇的打量着街上的一切。街边叫卖的早点摊，都是自己没吃过的新奇玩意儿。就是学校门口的商店，都是自己没见过的东西。花花绿绿的文具盒，白白净净的素描纸，让黑娃看的目不暇接。他不敢大口吸气，好像他吐出来的二氧化碳会污染城市空气一样。

“你红领巾呢?”校门口戴着红帽子的大个子女生拦下了黑娃，瞪着眼睛问。

黑娃指着脖子上被拧成麻花的红布，好像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李青。

“你这就不是红领巾，”女孩没好气的说着，一边在手上的本子“沙沙”的写着，“哪班的，叫什么名字?”

写下黑娃的名字后，女孩一伸兰花指，指向旁边的商店说：“那里，自己去买。”

“杜老，您看。”

何文将一张绝密档案放在了杜宏的面前。上面赫然写着“秦武计划书”五个大字。杜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滩死水一般，看不出任何思绪。

“我老了，”他慢慢放下档案，说道:“前两天小澜还来让我给他讲题，我都看不懂了。”

何文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订票吧，咱们回去一趟，好长时间没讲课了，脑子都快生锈了。”

“那，需要我通知曹局吗?”

“曹局，”杜宏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安全部署局的人还需要咱们通知吗?”

“明白了，老师。”何文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杜宏望着玻璃窗外林立的楼群，阳光费力的在楼间爬行，折射在杜宏脚下，像佝偻老叟一般无力的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