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话 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偶像化，不知为何，近些年的霓虹各行各业都在推行这种充斥商业气息和模式，到了当下这个时候，已然成为大势所趋。
但身为拥有惊世智慧的美少女，如今也要被强行套上偶像外皮的竹达彩喵有些不甘心。
她曾翻开历史查过，却发现这「偶像化」的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帅哥靓妹」四个字。
竹达彩喵盯着那成堆的池面写真、美照贴图，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中看出字来。
——满本都写着「付费」！
“总之就是很商业化。”
竹达彩喵皱着眉头，咬着指甲。
我怎么感觉自己就跟外面那堆茫茫多的年幼偶像一样蠢，被平田哥骗去学吉他学贝斯，还有什么唱跳rap，结果却连点小小的补贴都拿不到。
哪怕象征性发点呢？
用不着多少钱，让我瞧个态度也好。
……
【世界第一可爱小彩喵：义父，人家穷穷，想买写真，有无钱钱？】
【白门楼上曹孟德：爬！】
嘁！
什么态度？！
而且网名都改成了曹丞相，还敢狡辩说你不喜欢人妻……
竹达彩喵失望腹诽了片刻，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毕竟这只是彩喵酱每天都会进行的日常乞讨问候，真给钱才反常。
不过只要老登的回复够凶，那就说明身体没问题，依旧是社畜六境中超频满负荷的酒精肝强者，能给小彩喵找那类悠哉悠哉就能轻松拿到钱的优质好活儿。
——好事！
竹达彩喵大感欣慰，不禁拊掌而笑，打算开始正式干活了。
LM事务所是典型的影视娱乐公司，只不过与那些会上电视和影院荧幕的明星们不同，虽然也是以演员为主，但他们演绎的是动画人物们的声音。
声优嘛，解释一下就是配音演员。
最经典的幕后工作者，待在录音室里对着话筒念台词。
好处是可以追梦，儿时所看到的动画角色，如今自己也能为他们赋予生命与活力开；坏处是钱少，大环境僧多粥少，竞争特别激烈，茅坑被占完就真没位置了。
所以也会有好不容易从名为培训室、养成所出来的追梦者在历经现实的鞭笞，把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后选择重归平凡社畜生活，或者是觉得比起配音，还是学习机械自主研发机动战士更有梦想进而转投理工成为汽修达人……
所幸竹达彩喵已经混出头了。
脱离了路人甲、炮灰乙、流氓丙、土匪丁，今日屹立于大地之上的她终于可以摆前辈的谱了！
当然，跟老油条们比资历是不可能去比的，只有去同社恐自闭小姑娘打牌摸鱼吹水才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靠着些自己多年来在各种《周刊文春》上看到的咨询去聊八卦，用自带的高级黑话天赋去跟尚未步入社会的小女生大谈人生阅历，沙雕乐事，以及胡先生的麻将，迅哥儿的猹赚她们那些憧憬崇拜的目光，这难道不香吗？
内心打定主意，竹达彩喵喝了口无糖快乐水，左右张望。
她的眼神如豺狼般扫视过房间每一处角落，只为在里面寻找到那些文静自闭的倩影。
“松——”
见到角落里坐着的公司新人松田真诚，竹达彩喵刚想要招呼，结果却发现才刚开口，对方居然如逢梦魇般颤抖了一下。
“……”
我有这么可怕么？
身为老资历的人生大前辈，本想发挥日式谈心传统，与之同坐，为他加油打气，并且拿出当年刚参加工作时同样迷惘的往事举例讲述，而后大谈未来，来上一句「少年的烦恼与纠结乃是一笔宝藏，要耐心的、正确的打开它」作完美收尾笼络人心。
现在看还是算了吧……
少女瞄了角落里的男人一眼，为他悲哀地叹气。
小彩喵也是懂情商两个字怎么写的，就不打扰您在角落里岁月静好了。
想到失去了一次装逼刷公司声望的良机，少女心里荡漾起镜湖水波般的浅浅惋惜。
事业刚起步，正是找懵懂少知的新人一块拉帮结伙，搞小团体以图日后谋反篡位下克上的良机，结果首发就遇上了这么一位特别恐女的后生晚辈，想打好关系都没办法，真是倒霉。
竹达彩喵缓缓坐下，屁股压在冷板凳上，唉声叹息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佐仓铃音疑惑的看着突然坐到自己旁边来的职场大前辈。
“毕竟咱们公司一般只接声音向的工作，但偏偏如今进公司的信任都是些帅哥美女……照我多年来的时尚研究，以及对当代娱乐圈新生代的了解，咱们这水平稍微打扮一下都够能在早八档的晨间剧里担任重要角色。”竹达彩喵深沉地感慨，“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捣鼓新主意，哪天要是发家致富赚了大钱，干脆直接从咱们公司就地挖人重组搞个新事务所，从此以后转向音乐、电影、配音全栖发展的新路线。”
“可惜平田哥死活不肯给我投资点起步资金，明明其他的真无所谓，只要钱到位都不是问题。”
佐仓铃音：“……”
女孩短暂失语，脸上的微笑也略微僵硬起来，她突然觉得此前经纪人对这位职场大前辈「烂话王」的称呼确有几分道理。
“唉，也罢，大好的青春年华，不提那扫人兴的单身老汉了。”
竹达彩喵摆手，转头看了看佐仓铃音手里的台词本。
“几句？”
嗯？
佐仓铃音有些疑惑的与她对视。
竹达彩喵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是问，你拿到的角色有几句台词。”
佐仓铃音默默伸手，艰涩地立起三根手指。
竹达彩喵会心的点头。
“我懂！”
少女A、路人B、炮灰3、店员4、校园里说主角闲话的无脸杂鱼JK、出门巡山被大圣爷打死的小妖怪喽啰、恐怖游戏里开场序章都没过就因大喊大叫光速暴毙的低智反例女，类似上述存在的气氛组、背景音、以及茫茫多的龙套。
两年，两年，我被平田哥骗来演这种东西演了整整两年，那些个光靠张脸就能星光灿烂的狗关系户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吗，知道吗？！
“干这行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向来都按集算钱，所以就算只有两三句台词也能收到三千块钱的工资。”竹达彩喵啧啧嘴道，“虽然对天天都得想着房租、通勤、饭钱的社会人来说杯水车薪，出门去拐角饭店吃顿大餐都未必够，不过对你们这群幸福的学生党来讲，也算笔不错的小零花收入了。”
“？”
佐仓铃音下意识呆愣，旋即迅速掏出手机查阅起自己前几天在网络上看到的那条解释。
等到她再抬起头，小女孩满眼纯真，茫然道：“不是说至少一万五么？”
“我就知道，一个个都被网上流传的虚假消息骗了……”竹达彩喵微微摇头，满脸可惜，“那一万五是对我这种有名气的大腕儿才适用的，跟你们这些后面站站场子的龙套气氛组无关。”
咳咳，龙套气氛组……
佐仓铃音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射了一箭。
“但凡是稍微长了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如果每一个跑龙套的随便说几句话就能轻松到手一万五的话，制作组和资方恐怕得血亏到姥姥家。”竹达彩喵指指点点道。
噗嗤！
稍微长了点脑子的人都知道……
我蠢，我笨，我白痴，我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没想过。
佐仓铃音仿佛是当年诸葛孔明去曹军水寨外溜圈时摆在船上的草人，内心被无数箭矢贯穿胸膛。
竹达彩喵心中叹息，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什么都没问清楚就上了贼船，本以为凭着彩喵酱的红颜美色与腻人心房的本音，随随便便就可以大赚特赚，结果现实里却只能廉俭度日。
佐仓酱啊，欢迎来到地狱哦。
哦，不对，竹达彩喵挠着乱发，又陷入了成年人的纠结中。
平田哥好像说过这小姑娘家里挺富的，说不准我毕恭毕敬弯腰鞠躬一整天搞到的钱还不如她出门玩前随随便便朝老父亲伸手要的多……
竹达彩喵低头看了眼佐仓铃音的小皮鞋。
——草，爱马仕的！
竹达师傅不由产生应激反应，捏着台词本的小手颤抖了下。
连衣裙好像也是前几期时尚周刊强推的意大利奢侈品牌VIVETTA，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么，售价高达八万六千日元。
光是这身打扮，小彩喵有活儿接的时候都得连着当一周社畜才能凑齐。
“什么狗大户……”
竹达彩喵小声嘀咕，怎么我就没有这么好的投胎技术，人生开局就输起跑线上。
场外松田真诚的视线里，完美背对佐仓铃音的大前辈开始咬牙切齿起来，身子也莫名其妙的动来动去。
果然，女人这种生物真的太古怪了！
阴晴不定，完全无法跟上她们的想法！
“不过我现在涨薪水了，一集能拿一万八！”竹达彩喵突然精神振奋的说。
“？”
佐仓同学面露诧异，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啦？
“完全是靠着我个人实力日跑龙套、夜跑龙套，从一堆卷王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竹达彩喵虚假豪气的说。
“厉害厉害！”不明所以但觉厉的云社交达人佐仓铃音高情商鼓掌捧场。
“前几个月热播的那部动画片里，就那部《轻音少女》，看过没？”
竹达彩喵继续得瑟，就跟考试分数不错，想要多炫耀一下，听几声夸赞的孩子一样。
佐仓铃音看着她，觉得还是慈父为怀的好，便点点头圆了彩喵前辈这一念想。
“我还在里面担任了重要主役角色，虽然要等到后半部分才有出场机会……但这并不妨碍我在阿宅们心目中的呼声与热度持续高涨爆棚。”竹达彩喵昂起下巴，只要平田哥用他的铁肝钢肾再加把劲发发功，下一个能火十年的经典角色已经指日可待。
啪啪啪。
佐仓铃音连声赞叹，小手鼓掌不断，还象征性的帮忙捶捶肩膀。
竹达彩喵看着前倨后恭的小后辈，心满意足的点头，旋即长叹舒坦地靠在椅背上准备躺了。
人前显圣，扮猪吃虎装逼流之乐，我今方知。
“哦对，我这里还有几张《轻音少女》的线下演唱会门票，几个月以后的现场live，当作福利送你了。”竹达彩喵说着翻出皮夹子，从里掏出一叠满是花花绿绿纸片人的镭射纸。
佐仓铃音都被上边的反光晃了几眼。
“啊、谢……谢谢。”女孩略显结巴。
“没关系，五盒武藏野的牛奶就行。”
竹达彩喵简单记账，随口胡侃道：“其实我总琢磨着这样光卖门票和周边似乎来钱有点慢，要我是制作人的话，肯定要跟现在的一些热门游戏搞联动，到时候凭借门票礼品码，即可上线兑换限定皮肤，无需再完成任务和充值解锁了！”
“竹达前辈……您这可真是有够天才的想法。”
佐仓铃音把东西接到手里，嗓子里面前挤出声音后便开始停顿，仿佛硬生生被卡住了一样。
这跨时代的商业思路和骗钱套路绝对能把一堆游戏宅骗得死死的，而且恐怕这些阿宅到时还会自己跟自己说「这把不亏」、「限定血赚」什么的。
真厉害啊！
女孩罕见的，开始以一位职场后辈的身份去瞻仰身边这位大出好几岁的人生大前辈。
虽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社会人的成熟稳重，甚至要比年岁更轻的自己还要跳脱……
但是，很有魅力！
因为早早步入社会观察世界而得到的丰富阅历与经验，阳光活泼、像火蝴蝶般灵动的天然本性，总是那么狡黠地忽远忽近，让距离感不知不觉间消弭。
——糟了，我好像又恋爱了！
“嚯——”竹达彩喵瞄着录音间门口正准备叫号的工作人员，忽然发出低呼声，“要喊到我了，不聊了，先润为敬。”
啊，你瞧，连站起身拍拍屁股跑路的身姿都是如此潇洒。
……啊不对，上面的时间轴是不是写着B部分？
“前辈，等等！”
佐仓铃音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台词本写着的那行小子，猛地激灵，挣扎着从已经被捂热的板凳醒来。
“我跟你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