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猎人与猎物
法罗尔城。
市政厅前的银杏大道笔直且端庄，两旁翠绿的树叶依旧享受着春末的微风。
然而总有一两片不安的叶子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如何挣脱母树随风飘落。
它们自以为摆脱了主干的束缚便会从此获得自由。
然而下一秒，这些树叶纷纷落在了银杏树下正在流淌的鲜血中。
红色的血液死死粘住树叶表面，顺着路沿一直将它们带进肮脏的下水道，直至彻底腐烂，叶片们也不会再看到秋日的金黄，等待它们的，只有腐烂的恶臭以及永无止尽的黑暗。
银杏树下，一个身着正装的市政厅官员头朝下扑到在血泊中，就在几分钟前，他的心脏被一柄银色的短剑刺穿。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官员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行刺者的样貌，在他最后的记忆中，只有一个鹰头纹身若隐若现……
由于主管财政的官员遇刺，法罗尔当权者恐怕又得重新调整针对穷人的税务征收议案，但这一切绝非他们的意愿，毕竟所有人都害怕下一个死去的人就会是自己。
银杏大道三公里外的一处地下酒馆里，兄弟会首领罗姆·华莱士此时正翘着二郎腿端坐在壁炉前的木椅上，他手持一个老旧的笔记本，满脸焦虑地盯着前方的物件——壁炉上方悬挂着的三本书籍。
那只是三件艺术仿制品，也即是传说中艾尔文大陆创世三部曲：
《均衡之章》
《混乱之章》
《秩序之章》
华莱士脑海里仍旧回荡着“奈亚拉特”的影子，对方手里的《混乱之章》与墙上这本一模一样。
右侧的《秩序之章》封面洁白无瑕，那幅著名的女神画卷在当今的哈卡姆斯帝国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左侧呈现出金色的《均衡之章》最为神秘，时至今日也无人见过其真容，只见那上面画着一个眉心镶嵌了宝石的女人，以及环绕着女人的天秤与稻穗。
十多秒后，罗姆将注意力再次放回手中的笔记本上，这本笔记用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写满了对话，每一页纸张右下角都有一个特殊的印章。
这大书库是某个信使的能力，其作用就类似于当今世界的聊天工具，人们在盖有印章的纸张上写下文字，即刻便会在另一张有同样印章的纸张上显示出来。
只见纸张上一人的署名是罗姆，而另一名则是安先生，但安先生最后的留言已是一周之前，这也是让罗姆一直愁眉不展的原因。
就在此时，另一名兄弟会成员推门而入，罗姆回头看去，那是代号为“猎狗”的暗杀队员。
“首领！我已经亲手解决了洛伊尔，就在银杏大道边上。”
猎狗虽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但他脸上却写满了自豪与荣耀。
听到这个消息，罗姆连忙起身，连同房间里的所有人一并将左手扶至胸前并鞠躬，这也是兄弟会的最高礼仪。
“太好了我的兄弟！只要法罗尔城的穷人税务法案受阻，我想用不了多久，其他城市一定也会相继出现类似事件，兄弟会的努力一定不会白费。”
说完，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猎狗恰巧看见了罗姆手中的笔记，遂问道：
“首领，安先生有回应了吗？”
罗姆的表情立即沉了下来摇头应道：“并没有……”
“那怎么办？！他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了？！我们要不要往亚楠城走一趟？”
罗姆没有立刻回答，似乎他也正在纠结此事。
良久之后，他终于还是叹气做出了决定：“这事还是等下周一再说吧，待我再次求见奈亚拉特先生后他应该会给出指示，我想奈亚拉特先生肯定在暗中关注着对方，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的虔诚信徒出事的……”
罗姆的猜测没有错，奈亚拉特的确非常关注安先生，甚至他恨不得立即扒了安先生的皮。
下午六点过，瓦莱丁早就换上便装潜伏进了罗恩广场来往的人群中，同时将自己的左轮手枪藏在了大风衣的内兜里。
瓦莱丁脸上贴满了从歌剧院搞来的假胡子，配合着话剧团朋友给自己做的老化容装，看上去俨然一副饱经沧桑的流浪汉模样。
按照之前罗姆传递出去的信息，安先生今天将会手持一朵白色玫瑰出现在罗恩广场上。
而他的计划则是先以奈亚拉特眷者身份上前与之交谈，待到取得这家伙信任后，再视情况决定是否就地解决他。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瓦莱丁意料那般发展下去……
直到七点以后，他终于等到了手持白玫瑰的家伙，然而对方的身份却让他犯了难——一个总会定时出现在罗恩广场的花童。
瓦莱丁一眼就认出了手捧鲜花的小女孩，她是菜市场屠夫刘易斯的女儿葛文娜，小女孩今年虽刚满八岁，但思想却异常成熟，她深知自己家的经济状况，所以便在放学之余兜售起了鲜花想替父母分担一些压力。
小女孩手捧粉红色的花簇缓缓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而那其中，恰巧就插着一支格外扎眼的白玫瑰。
见路边的老头愣愣看着自己，葛文娜不但没有害怕，反倒是主动走到瓦莱丁身边轻声问道：“先生，您要不要买束花？”
“先生，您要不要买束花？”
“先生……”
面对着小女孩喋喋不休的追问，瓦莱丁害怕自己暴露，连忙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摇头骂道：“滚一边去！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会买花的吗？”
“先生……那您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爱看谁看谁，你长得漂亮行了吧？！小屁孩事真多！快滚！”
“谢谢先生夸奖，但……您一定是在看这支白玫瑰对吗？”
“什么？！”
瓦莱丁瞪大双眼，他完全不明白其葛文娜为何要这样问。
葛文娜眯眼一笑：“既然您这么喜欢，那我就把它送给你吧！反正它也是另一位先生送我的！”
小女孩说着便抽出玫瑰花递了过去。
瓦莱丁的心跳骤然提速，他缓缓接过花束问道：“谁送你的？如果可以……能不能顺便告诉我你得到这束花的时间和地点？”
瓦莱丁说着便将手伸进裤兜，掏出一张面值为10的菲克币递到小姑娘手中。
“啊！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小姑娘慌忙把钱收起来然后一五一十地说道：
“这束花是二十分钟前一位大哥哥送我的，他告诉我罗恩广场上只要有人一直盯着我看，那他一定是喜欢这束白玫瑰，没想到是真的！”
随后葛文娜还不忘补充道：“那位大哥哥说了，只要把花给您，那您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
说完，葛文娜恭敬行礼，随后转身便朝家里奔去。
糟糕……对方还真是个令人头疼的老狐狸……
瓦莱丁手持白玫瑰起身看向周围，此时的他就如同一个小丑般暴露在聚光灯下，人头攒动的罗恩广场中，猎人和猎物的角色瞬间便被调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