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米拉吉

晏林远离这里发生的一切，拐向广场的另一边，停在一家名为“罗泽日用精品店”前。

日用店的店长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叔，从店名上判断他应该叫罗泽，穿着短衬，露出粗壮的手臂，从店里墙上挂的长剑盾牌来看，他年轻时曾经是位探险家。

他店里的东西同样齐全，而且归类整齐，标签上的名字价格都十分明确。

“客人需要什么？”店主不是热情的人，只让客人站在柜台前念出物品名字，他去拿。

晏林说出自己所需，很少有把东西拿到手里挑选的行为，这让店主很有好感，多送了一块布。

“一共356卡纳，你可以将拖鞋包起来。”

“谢谢。”

晏林付钱后把东西装好，准备离开。

几片乌云飘过天空遮挡住了太阳，而且还有风，趁这个时候赶路再好不过。

此时一队车队驶到广场，色彩鲜艳的蒸汽马车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三个造型古怪搞笑的演员抱着一沓传单分发给路人，还有一个大喇叭在播报。

明晚有马戏团表演，除了稀奇古怪的亚人类外，还可以看到杂耍和烟花戏法。

一群身材娇小长着透明蝴蝶翅膀的小女孩从其中一辆马车中涌出，她们身体轻盈，堆叠在一起，作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几乎将广场上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类似花仙子或者小精灵之类的东西，但除了外表可爱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

“她们是花朵女儿，已经不算亚人类了，更偏向于半身人，寿命与人类相似，但青春永驻，翅膀不会飞但可以吸收元素释放电流。”店主似乎对这些花朵女儿很熟悉。

晏林点点头：“挺可爱的。”

“是的，她们的心灵同样可爱，传说她们的祖先偷喝了无忧泉旁的露水，从此她们一族就再也感受不到烦恼和焦虑，永远欢乐。”

“但欢乐得有点过分了……”

马戏团的前戏很快展开，一位画着愁苦面容的演员举起鞭子抽打着花朵女儿，伴随着鞭子落下，花朵女儿上蹿下跳，发出欢快的笑声。

他发出夸张且愤怒的喊叫：“噢～你们这些该死的笑声，别笑了，你们怎么永远都不会感到悲伤，这太不公平了～”

那些花朵女儿围绕着他，齐声高喊：“为什么要有烦恼呢？烦恼是一种坏东西……快快笑起来，快快笑起来，瞧啊，我们笑得多开心，而你只会愁眉苦脸～”

鞭子在花朵女儿的身上打出一道又一道印子，但花朵女儿们手拉着手，转圈圈。

“求你们了，快闭嘴！谁能帮帮我，让那些烦人的笑声停下！”愁苦演员夸张的抱着脑袋。

围观人群被这一幕逗出了笑声。

最有参与感的是，演员会随机挑选观众递给他鞭子，夸张的大喊：“我快被这笑声折磨疯了，帮帮我！谁能帮我停下这笑声，我就把我的金色怀表送给他！”

而另一位马戏团人员则举起扩音器，用各种噱头吸引观众尝试。

“我来试试。”

“这鞭子太软了。”

“她们可真能跑。”

场面热闹了起来，观众拿着鞭子，抽打那些跑来跑去的花朵女儿，试图赢得奖品。

马戏团还提供了各式各样的鞭子，只要花费几卡纳，就可以解锁新的刑具。

但不管观众们如何鞭打她们，哪怕她们疼得上蹿下跳，脸上依旧带着真诚的笑容，嘴里发出欢快的笑声，并且不断劝诫观众们要开心。

不少观众将笑声理解为嘲讽，通红着脸，购买新的刑具。

“她们，真的不会痛吗？”晏林收回目光，询问店主。

鞭子是真鞭子，毕竟一鞭子下去花朵女儿身上就多出一道红印。

而且花朵女儿们剧痛时身体本能的躲闪和抽搐实在不像演的。

“谁知道呢？但她们肯定不会有痛苦或者悲伤的表情，也不会哭泣。”店主拿起一杆烟，往里面装填烟叶，撇了晏林一眼：“你对她们产生了同情？这真少见。”

“有点。”晏林并不否认，“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废奴法案真的是摆设吗？看起来毫无作用。”

“这些我可不太清楚，不过建议你不要为亚人类说话，除非你是律师想要从马戏团身上敲诈一笔钱，当然，最好也要做好被马戏团报复的准备，他们可是一群亡命徒。”

“我知道了。”

告别店主，晏林对周边的一切其实挺新奇的，也对这座城市有了大概的认知——靠魔法驱动汽车，拥有探险者和奇妙物种的神奇世界，同时也伴随着邪神入侵，高犯罪率，奴役，歧视，文化冲突，政局动荡等问题。

就好像另一个版本的地球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前掺和进了某些不对劲的东西，最后在信息化之前狠狠的向着奇怪的方向生根发芽了。

这个世界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哪怕按道理来说，自己是不死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强大。

当他进入上城区时，明显能感受到街道两边的变化，头顶的飞艇如鲸鱼般慢悠悠地游过，一道横幅在它身上展开：“魔法改变未来，沃斯特拥抱现在！”

色调偏暗的高楼将天空割裂成长条状，街上大多是汽车，和华贵的马车，道路中间还有城市铁轨，不远处的银行前方就有轨道车站台。

除了贵族、商人、白领、探险家之外也能看到流浪汉站在路边乞讨，同样有衣着朴素的人，不过确实比老城区更繁华。

最重要的是，有警察带着警犬在四处巡逻，而且还不少。

是因为前面有银行的原因吗？

晏林心里萌生了找机会搬到上城区的想法，毕竟这里看起来更安全，他打算多考察考察。

此处还只是外围，真正接触到上城区繁华的地方，徒步肯定是不行的，而今天太晚了。

先在银行附近看看吧。

他往前走几步，随后立刻折返。

枪声！

抢劫吗？

但很快，身后的街道同样骚乱了起来，让他不得不找了条死胡同先躲起来。

哪怕有人高喊：“黑色刀锋米拉吉他在干嘛！这和计划的不一样，狗屎！他疯了！”晏林也提不起去探查的想法，在死胡同也被警车堵住后，只能蹲在地上隐藏起来。

激烈的枪声持续了近乎四十分钟，期间还有歇斯底里的呐喊，狂笑，以及震天响的爆炸声，整条街道像被投入了油锅中，劈里啪啦混成一团。

自己藏身的小巷面前已经停了两辆警车，警察们跳下车后以车辆作为掩体，疯狂射击，但很快一阵黑色的刀光闪过，无头尸体直挺挺倒下，紧接着更多的警察涌了过来，武器口径越来越大。

这混蛋这么强吗？晏林觉得追踪米拉吉踪迹的事情可以往后延后一些，他不善言辞，更不善打斗。

狂笑声越来越近，街道上短暂的安静了下来，血液蔓延，腥气扑鼻。

“神啊——我见证到了美，寂静，喧闹，漆黑，光明，一切之美。”癫狂的声音大喊着，声音嘶哑：“我感受到了……啊~我感受到了，主啊~接纳我吧~”

胡同外，一个佝偻的身影，手中拖着一把黑色弯曲的长刀，缓慢地向前走。

他没有影子，准确来说，他的影子已经被异化成了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模样，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扭曲和割裂感。

“在哪……到底在哪……”浑身鲜血的米拉吉呢喃着，左顾右盼。

空荡荡的街道上已经没有活人，他一步步向前，然后猛地停顿下来，脖子右拧，目光与胡同里的晏林对视。

“在这！”他表情变得狰狞和欣喜。

晏林蠕动嘴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感觉眼前一黑。

“我完成了……奉献于神……将我归于神国……”米拉吉咳出鲜血，脸上充满了虔诚与幸福，跪倒在地，“恩求于主……赐归神国……”

咳出鲜血后，他的气色反而越来越好，影子也从不规则的形状逐渐定型。

“不！”他发出一声尖叫，扭头看向身后的影子。

“主啊~别丢弃我，呜呜呜~”

他哭泣着，拼命抓挠自己的脸颊：“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外面的警笛声重新响起，米拉吉恍若未闻，丢掉手中的刀，急切地大喊：“什么地方错了……一定是什么地方错了……”

影子再次变化，这次越发扭曲。

但在某一刻，影子瞬间定型，这令他发出了绝望的呼喊，如同一具死尸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心防护！他疯……呕！噢，圣灵啊，庇护我等……”

“呕~”

第一批往前冲的军队将米拉吉控制住后，再也支撑不住，跑出巷子在街道边吐了起来。

后面的进去查看后，同样是铁青着脸，最后哇的一声，弯腰大吐特吐。

这是判达拉市建立以来第三恶劣的案件，死亡居民57人，42名警员殉职，因有关邪教信仰问题，帝国已经派遣了值守者小队前往判达拉市调查。

这种事情甚至在报社进行刊登之前，就已经开始传播了。

现场此时已经被完全封锁起来，大批的军队控制住了附近两条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晏林看着戒备森严的军队，前提是他的眼睛还能用，准确一点来说，是他的灵魂或者灵体之类的玩意目睹了一切。

他确实是不死之身，在他的尸块被法医搬上车的时候，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距离脑子最近的最大肉块正极速生长。这样下去不用两个小时法医就能发现异常。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往远了想，甚至比被砍碎时的疼痛感更恐怖。

趁着现在灵体还有完整躯壳，晏林用手敲击心脏三下：“令我复活后，返回……”他猛然停下，今天被切成和特兰斯类似的碎块绝对和那个邪神脱不了干系。

“使我的尸体碎块对他们毫无价值，并且丢弃掉。”

熟悉的微风拂过。

法医的车子驶回警察局，大量的尸体都被暂时停放到了停尸间，有线索价值的尸体被摆在显眼的位置，至于晏林这种碎块则在搬运时就被嫌弃了。

“没地方放了，这次死亡人数太多。”一名法医说。

“这种就应该让警察处理，他们是觉得我们工作量不够吗？谁搬回来的。”为首的法医询问。

一位女性法医弱弱的回应：“是我，布莱伊先生。”

“火化掉吧。”

“但如果家属来寻找，会不会很麻烦。”

为首的法医有些不耐烦：“艾莉丝，告诉我，现在我们最不缺的是什么？尸体碎块！你可以随时有东西给他们，谁会真的去做鉴定确定这块肉生前是不是自己的亲人呢？快去吧！”

晏林有点分不清是愿望发挥了作用还是本就该如此。

在尸体被火化后，他感觉灵体一阵腾空，周围昏暗，似乎是在某个狭窄的通道中，还有水缓慢流动的声音。

当他被冲到烟花河里时，才明白自己刚才是在下水道中，一个人的血液其实很多，尤其是米拉吉把自己剁得足够碎的情况下，足够有部分流到下水道。

是夜。

晏林光着身子从海边爬了上来，吐出口中的海水。

下次能不死还是尽量不死吧。

他不会游泳，身体长回来后，在水里不停的重复着淹死然后复活，靠着片刻清醒一点点的挪回岸边，还好冲的不够远，海港的灯塔使得他能辨认方向，否则在被人发现以前，他都要在海里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