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叛达拉市
晏林转头，看见了一位提着竹篮的女人站在台阶下，裙下身形婀娜，体态丰润，她身体略微前倾，表情复杂，不知道是关心还是恐惧。
安娜·柯波拉夫人，美丽善良，带着两个孩子，以帮助附近居民洗衣为生计。
特兰斯对这位夫人的印象十分深刻，使得晏林轻易的就回想了起来——特兰斯曾因为看到安娜夫人洗衣服时的臀部而控制不住，躲到盥洗室里解决。
甚至在特兰斯认识梦中情人之前，安娜夫人就是他的幻想常客。
当然，这种习惯并没有继承到晏林身上，他对西方面孔有些脸盲，并没有太多兴趣。
“我很好。”他准备将门关上。
“等等……”安娜夫人面对眼前的男孩，感觉到了陌生，她不知道还来得及，小声道：“在警察来这里之前，图书馆里有一种奇特的气息，圣灵啊，我太害怕了……抱歉特兰斯，抱歉，我想提醒你，可我不敢乱动……”
说到最后，她带上了一丝哭腔：“那种力量我曾经见过，我的丈夫因此而死，但他的躯壳却在这世间活动了七天，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但我完全不敢相信……警察到我家里掀开他被子时，他的尸体一分钟内就腐烂了。”
晏林态度缓和了些：“安娜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正如你所见，我很好，并没有死。可能是那些警察吓到你了，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现在，安下心来，去睡觉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仔细打量着安娜夫人，不放过她身上的每一寸细节，这种眼神令原本哭哭啼啼的安娜夫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抱歉，特兰斯，你说得对，我太激动了。”安娜夫人抹了抹眼泪，充满歉意的笑了笑，她今晚感受到那股气息时，确实十分恐惧。
“没关系。”晏林点点头，随后喊了一声：“米拉吉。”
安娜夫人疑惑的眨了一下眼睛，她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反应，问道：“米拉吉是谁？”
“没事，我只是好奇，安娜夫人有类似感知的能力吗？”
“我曾经是位修女，但认识我丈夫后我便回归了家庭，选择和他成婚，有时候我就在想，或许是因为我的选择，背弃了圣灵导致悲剧发生……”
晏林试图回忆安娜夫人平时是否话多，在特兰斯的记忆中，她确实有点絮叨。
他简单的回应了几句，随后直接中断了话题，自己很难识破米拉吉的伪装，就算识破了也打不过。
而且现在他实在是累坏了，只想找个地方躺下，然后把眼睛闭上一觉不起。
特兰斯的宿舍就在图书馆二楼。
这里是一间盥洗室。
馆长为了节省成本选用了廉价抽水机导致水管水压不足，最终干脆拆掉作为宿舍。
从光滑的地板以及用铁板盖住的厕所坑道可以看出这里曾经的模样，空间作为宿舍来说略显局促。
除了一张床和充当桌子的小方凳，就是挂在墙上用作临时摆放台的木板，唯一的窗户就是墙壁上部的通风口。
狭窄，逼仄。
晏林倒到床上，弹簧床发出沉重的嘎吱声，没过一会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代价……”
杂乱无章的梦境，阴森的狂风扫过苍白的群星，连光芒似乎都被静止，所有的闪耀都被剥夺。
一面畸形的影子遮盖在宇宙的对立面，那是千万张嘴述说千万年都无法描述的怪异与宏伟，祂的声音如坟场般令人晕眩作呕，卷起无穷尽的疯狂与嘶哑——
“支付……”
“愿望……”
祂最终如潮水褪离群星，伴随着“咚”“咚”“咚”三声钟鸣，热量将晏林蒸得满头大汗。
他是被热醒的。
狭窄且不怎么透气的小屋一到白天与蒸笼并没有太大区别。
晏林身下已经湿透了，床单上一大片的汗渍，旁边的家具明晃晃的就像在反光。
白天了，三声钟响是不远处的小教堂里发出的，意味着今天白天已经过去了一半。
置物架上有烧好的清水，晏林直接干了大半罐，才缓过气来。没什么食欲，不过他明显可以感觉肚子确实很饿。
按照记忆搜出了存款，晏林找了一套换洗衣物，冲了凉水澡，内衣他没敢换，毕竟是不同的身体，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谁知道特兰斯有没有什么皮肤病。
今天他并不打算在图书馆里坐一天，按照特兰斯的记忆，图书馆的馆长除了周六日会过来对账以外，其他时候很少过来。
尤其是在特兰斯工作一段时间，表现出自己的诚信与责任心后，工作日的突击检查就变得很少了。
所以只要最终营业额没有太大问题的话，其他时候偷懒很难被发现，利用这种信任他打算去采购物资，外加了解周边环境。
他穿戴整齐，内部是一条棕色亚麻高领长袖，外衣领口带有装饰褶皱，下摆只到腰间，有点类似马甲，但却在两侧裁剪出衬托腰部曲线的缺口。
裤子略微贴身，能包住腰身，而且需要皮带来进行固定，皮带收紧的话配合外衣，视觉上会将腰部显得很细。
照照镜子，轮廓偏向倒三角，整个造型显得装腔作势，神气十足。
晏林欣赏不了一点，尤其鞋子，是一种带低跟，前端细长向上翻的造型。弯起的鞋尖延伸出一根绳子可以系到小腿裤子上的环扣。
鞋尖很碍事，只能正常走路，最多稍微步子快些，小跑都麻烦。
这还是体面人才能穿的衣服，特兰斯就这么一套，只有外出才穿，这代表着他脱离了体力劳动，属于受教育人群。
在晏林看来，这是纯属活受罪，他别扭的走几步路后，直接脱掉。
拿出剪刀将长袖的高领剪掉，这玩意护住脖子热得吓人，长袖剪开口，卷起作袖领。
鞋子是地球的休闲鞋。
瞬间清爽了许多。
因为只有狭小的裤袋，他还把平时装报纸的挎包背上了，这玩意很结实，能放不少东西。
打开门，刺眼的阳光令他下意识眯眼睛，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就像湿热的舌头一下子舔遍全身。
随后是刺鼻的臭味。
这个时间点人不算多，大多是商贩和苦工，还有少量路过的探险者。
拉人拉货的马车牛车其实也不多，但天气炎热，拾粪者们也不愿意跟在马车后面了，都是云朵经过有阴凉才拿着粪叉匆匆清理。
残留部分在太阳的炙烤下，味道可想而知。
搭配上商贩们丢弃的垃圾以及居民楼前的垃圾桶。酸臭味混杂粪便味，再加上人群的体味。
随着热浪的裹挟，强制塞进每个人的鼻腔中。
擦去眼角被熏出的泪滴，晏林将手放回口袋，攥紧里面的钱币，不能捂鼻子，这是自己要面对的。
图书馆右边的安娜夫人家还开着门，只有一对姐弟在看门，姐姐十三四岁左右，体型单薄，但气色不错头发也很顺滑，此时正将准备洗衣服的浆水。
弟弟五六岁的年纪，也很乖巧，坐在台阶上抱着面包，喊姐姐吃饭。
“日好，特兰斯先生。”名叫安丽蓓儿的姐姐看见晏林后，卷起袖子打了招呼。
她的弟弟安卡拉也学着姐姐，害羞地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就转过头去，不敢直视晏林。
“安卡拉，要有礼貌，打完招呼要正对着人。”安丽蓓儿不满地拍了一下安卡拉的脑袋。
“你们也是，日好。”晏林微笑回应：“安娜夫人呢？”
“母亲早上到中午需要去老爷们家里的厨房帮工，下午才会回来。”
“那么昨晚呢，安娜夫人有告诉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最近可要小心陌生人。”晏林问道，验证昨夜的猜想。
“她和我们说了……”安丽蓓儿支支吾吾，同时留意晏林的脸色，最后十分不自然地回答：“我们会小心陌生人的，谢谢特兰斯先生的关心。”
晏林看着两姐弟离自己的距离，瞬间明白了安娜告诫的应该是远离自己，毕竟自己看起来更奇怪一些。
“我知道了，再见。”他点点头，并没有在意，既然安娜还活着，就不是米拉吉假扮的。
沿着街道继续走，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周围的人流明显密集了许多，这里已经出了他居住的那条街。
更为热闹，也更为脏乱，流动类的商贩也多了起来。
唯一不变的是房子同样老旧，老城区还是挺大，在特兰斯的印象中图书馆所在的地段算不错的，街道宽敞，店铺规范。
往北，靠近下城区的街道就是居民老宅，安静偏僻，老式帝国文化盛行，极其排外，但这也是老城区得以避免下城区黑帮影响的原因。
而南边，靠近上城区的位置则鱼龙混杂，除了一个卡罗尔大帝雕像广场以外，许多城市政策推进困难重重，市政府公信力极低，而因为早期的投资，许多公共设施还算完善，但也有许多废弃楼房，被瘾君子和罪犯们占据，成为一大隐患。
西边则是新城区，设施建设也算不错，而且土地便宜，许多学校都开那里，特兰斯就是在那上的常识教育。
东边就是烟花河，除了几个市政府管控的厂库工厂外，就是荒地了，河对岸才是繁华地。
老城区算是叛达拉市比较特殊的区域，真正的民风淳朴。
“滚回你的狗笼子去吧杂种！”
刚逛到卡罗尔广场的晏林就看到一群小孩正拿着东西丢向贵妇人的亚人类仆从。
他们吵吵闹闹，簇拥在一起，腰间悬挂着帝国传统玩具，一把木头短剑和小木弓。
随便捡起一根树枝，小木工上的牛皮筋就能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将树枝投射出去。
贵妇人脸色不太好，她捏起裙角嫌弃的后退，另一只手上撑着一把白色花伞。
她的另一名人类仆从愤怒地上前驱赶那些小孩，很快小孩们就嘻嘻哈哈的逃走了。
但同样的，那名身穿高大，脊背略微佝偻，头上长着短角的亚人仆从也被训斥了。
他愁苦地弯下腰，任凭训斥，不敢回应，只是沉默。
晏林仔细观察，发现这个广场上的亚人类其实并不算少，只是他们的职业大多是苦工或者仆从之类的，表情麻木拘谨，躲在不被注意的角落中。
《废奴法案》虽然在名义上给了亚人类们普通公民的权益，却没有足够的保障。
尤其是在帝国南方，亚人类们举步维艰，饱受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