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降异象
酷暑炎炎的鹃城，高温橙色预警升级为红色预警。
慕沧滑掉手机弹出的预览窗口，息屏，揣进衣兜里，这才翻了翻购物车里的商品，估算着手提的重量。
鸡蛋、小米、奶酪、龙利鱼、吸管、厨房纸……好像齐全了。
她刚将购物车调转方向，朝着自助收银台走去，没想到手机又在衣兜里震动起来。
接听后，传来萧致冷冷淡淡的声音，“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今天发同城快递给你。”
随后，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慕沧淡淡的嗯一声，沉静如水。
突然，两只胖乎乎的小肉手，抱住她的胳膊，朝着旁边的货架晃了晃，“妈妈，水泥搅拌车。”
慕沧赶紧将购物车拉离货架，“不可以哦，家里玩具车太多，不能再买了。”
而且这个玩具包装盒这么大，拎着忒费劲。
萧哉一听，小嘴巴撅起，双手环胸，奶呼呼哼道：“崽崽生气了！”
慕沧揉了把儿子蓬松的小卷发，建议道：“那崽崽多看两眼，留个念想，没准儿能梦到。”
她将购物车推到到自助结算区扫码付账。
萧哉坐在购物车里，小胖手撑着硕大的购物袋，看她扫一个，他就乖乖装一个，母子俩配合得十分默契。
慕沧今年二十六岁，儿子两岁半。
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四年后，先因为怀孕，错失最重要的工作机会，又因为生育，在前后浪的夹击中“主动”离职。
她在人生的分叉路上，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为大学同学群里标签为“全职妈妈”的那一列，成为朋友们口中，渐行渐远的“恋爱脑” 。
值得么？
她回味起自己寡淡的以往，无趣至极。
人生截止目前，最激昂的决断，无非是向萧致提出离婚罢了。
他该是解脱了吧。
慕沧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提着大购物袋，刚走出超市，手机又在衣兜里震动起来。
“慕沧！你是不是疯了！离了婚你能干嘛？你还想自个带孩子？我问问你，你怎么带孩子？吃什么喝什么住哪里？你有存款吗？你有时间工作吗？你考虑没考虑现实问题！说离就离你有病啊！崽崽不需要爸爸的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要闹着离婚！你脑壳有包啊！”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连珠炮似的咆哮，是慕沧的大姐慕姌。
慕沧带着儿子走向商场门口的角落，放下购物袋，抱着儿子坐在靠墙的小阶梯上。
她语气平淡，承诺着，“大姐，我会努力过得更好，真的。”
慕姌从来没想过这个平素里乖乖巧巧的二妹，会闷不吭声就离婚，在电话那头火冒三丈，“我说慕沧，萧致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你非得要离？你一个家庭主妇，离了婚要怎么过？怎么出门上班？以后怎么再嫁？这些问题，你的脑子都不琢磨琢磨吗？”
“大姐。”慕沧将水杯递给儿子，替他按出吸管，忽的又沉默下去，直到电话那头等了半晌，喂喂几声后，她这才接着说道，“大姐，妈妈她，是不是很失望？这三年里，我……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你说，她是不是很失望？”
电话那头的慕姌似也陷入回忆之中，过许久，才悠悠叹口气，瓮声瓮气道：“当时，气头上，老妈也就那么一说。还能凭着你光宗耀祖啊？再说了，我们三姊妹，就你脑子灵光一点，她这才寄以厚望……像她那样要强的一个人，却被家庭束缚，本就……”
慕姌的话，戛然而止，而后回过神来，吼道：“在说你的事，别转移话题！你说说你，一无业游民，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慕沧将儿子拢进怀中，亲亲他的额头，似乎自言自语般，“我算什么无业游民啊……”
哪有无业游民是需要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既没有节假日，也没有绩效奖金，时不时昼夜颠倒，亦或者通宵难眠。
该有的尊重，她哪里不配？
“妈妈……？”
萧哉吐出吸管，隔着手机，他都能听见大姨姨的骂声。
“是因为妈妈爸爸要正式分开，所以大姨姨骂你吗？”
他还特地加重了“正式”这两字的语气。
慕沧在离婚前，曾经跟萧哉解释过离婚的含义，小崽子此刻装出一副严肃的大人模样，拍拍她的头，劝慰道：“一年也见不到两次，别烦了啊。”
“萧哉！你小子说谁一年也见不到两次啊？你说我呢？”
慕姌在电话那头吼了一嗓子。
萧哉吐吐舌头，调皮地鼓起他的小包子脸，小胖手扯着小耳朵对着手机做了个鬼脸。
慕沧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解释道：“姐，崽崽说的是萧致，我和萧致一年见不到两次。”
“你们不是都在鹃城吗？怎么还一年见不到两次啊？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电话那头还是大姐絮絮叨叨的说教，电话这头，慕沧看着儿子扮出来的鬼脸，心里又软又暖，值得，一切付出都值得。
“妈妈、妈妈快看！下雪了！黑色的雪！”
萧哉指着玻璃门外的马路。
慕沧扭头，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大夏天的，怎么会下雪？还是黑色的雪……
擦得锃亮的商场落地玻璃门外，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洋洋洒洒飘落下来，黑褐色，柳絮般，在灼灼烈日下，很是突兀。
是哪里起火灾了吗？
六月飘雪不算奇事，但气温破四还飘雪，就匪夷所思了，何况，也没有雪花会是黑褐色。
正巧，一片花瓣大小的黑褐色雪花，随风飘落过来，端端贴在玻璃门上。
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她看得真切，那不是烟尘黑灰，也不是绒毛柳絮，当真是雪花一样的六角形片状冰晶，在贴上玻璃门的下一秒就融化成水汽，消失无踪。
“这真的是雪？这么古怪……”
慕沧皱眉，琢磨起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大型化工厂之类。
“妈妈、妈妈，是雪吗？”
萧哉将他的小胖脸贴在玻璃门上，兴奋极了。
“不是雪。”
慕沧抬头，看着天空中稀稀落落的黑点点，说出连自己也不信的推测，“可能……是哪里在焚烧垃圾吧。”
“哦！”萧哉一脸信然地点点头。他妈妈非常厉害的，什么都知道。
慕沧皱着眉，心里没由来得有些慌，现在环境保护这么严，怎么会有人在商圈内焚烧垃圾？
不合理啊。